馬老五,趙會計兩個人圍著隊部的桌子相對而立,四隻眼睛盯著桌上那幾大塊豬肉,看兩人凝重的表情,那本該惹人垂涎的肥美豬肉倒像是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雖然一年下來,生產隊吃肉的次數不多,但兩個人卻都看的清清楚楚,麵前這些加在一起足足五十七斤重的豬肉,全都取自豬身上膘最肥的部位,這種肉在中坪叫做臀尖肉,是無可挑剔的一等肉。
生產隊分肉抓鬮,手氣最好的社員才能分到,足夠其他人眼紅羨慕一整年的好肉。
“知道現在像是臀尖這種一等肉是個啥價不?”馬老五吧嗒了一口煙袋,看向對麵的趙會計。
農村雖然沒有憑票買肉的國營商店,但有養豬多的生產隊或者公社偶爾在春耕麥秋或者需要錢款購買生產物資時,殺一兩頭豬賣些肉換點活錢。
“麥秋那會兒,高莊子七隊殺了一頭,我想去買塊豬血來著,去晚了,豬血啥的便宜貨都沒了,我記得當時是賣三等肉一塊八一斤,二等肉兩塊一,一等肉兩塊五。”趙會計在旁邊眼睛盯著豬肉開口說道:
“你要是問縣裡那些憑票和指標供應的平價肉,那便宜點兒,玻璃廠我去打聽了,肉聯廠給他們供肉的價是一等肉八毛一到九毛四一斤,二等肉七毛二到八毛七,三等肉六毛三到七毛八。”
“按最便宜的八毛一算,五十七斤,一共是……”馬老五嘴裡嘟嘟囔囔的想要算清楚這些肉的價值。
旁邊趙會計已經開口:
“我早算了,按最便宜的八毛一一斤來算,那也要四十六塊一毛七厘,都夠買大半個牛犢子了,這老些錢,虎三兒要是被逮住,十幾年肯定沒跑,他不是傻子,我覺得應該不是和之前那樣從哪騙來的。”
馬老五聽趙會計說謝虎山不傻,這些肉不可能是騙來的,表情愈發凝重,用手輕輕拍拍桌上的肉皮:
“他哪有錢買啊,我就算他用他奶手裡那三百多塊給他蓋房娶媳婦的老婆本買的,你告訴我去哪買?這不是大糞池裡的大糞,這是正經八百的一等肉,有錢都買不著,他進縣城哪個犄角旮旯買個一二斤我信,五十七斤,縣長說不定都買不著!他能買著?”
“也難說,大茂也許能買著,他好歹吃公家飯,每月都有豬肉定量。”趙會計想了想,看向馬老五說道。
馬老五搖搖頭,哼了一聲:“拉倒吧,謝大茂要是有那本事,早回縣城了,國家一個月才給他一斤豬肉的定量,五十七斤,他得攢多少年?”
“真是好肉啊……”馬老五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像是拿定了主意:
“把錢預備出來,等虎三兒回來一五一十問清楚肉哪來的,給人家退回去,退不回去就買下來,慢慢從他分紅裡扣吧,總不能看著這個犢子真被逮進去,我就當大糞那事他沒占便宜!”
趙會計也歎口氣:“我明白,早就預備了,唉……那這肉最後要是沒退……”
“抓緊賣了!能掙回來點兒是點兒!”馬老五果斷說道:“咱啥人家呀,不年不節給隊裡分這麼好的肉,等著被人戳脊梁骨,罵敗生產隊的家呢?”
趙會計也摸了一下桌上的肉,勉強笑笑:“我就盼著虎三兒告訴咱們,這肉是好道兒買來的,不是走歪道兒……”
“五叔,趙會計!肉呢!”還沒進門,謝虎山的聲音就從外麵響了起來。
隨後門簾一挑,謝虎山滿臉汗水的走進來,馬老五目光複雜的看向這個小子,努力放緩語氣:“虎三兒,這肉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