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燕兒同誌怎麼哭成那樣?”韓紅兵雙手搭在露台的欄杆上,扭過頭,看向客廳,沙發上,自由妹正輕聲安慰著祝幼君。
謝虎山也轉過身,後背抵著欄杆,看向祝幼君:“還能因為啥,因為親戚唄。”
“沒找到?”
“打聽到了,1948年,她那位太奶奶一家就賣掉了房產,搬去了更自由的美國。”謝虎山說道。
在港島,打聽有錢人的消息並不算難,尤其打聽人的時候也舍得給小費的話。
謝虎山這處套房的管家不認識照片中祝幼君的奶奶,但他知道如何去找線索,得到了一筆豐厚的小費之後,他建議謝虎山和祝幼君通過照片上那位在旁邊站立的自梳女傭下手。
這位管家告訴謝虎山和祝幼君,說他知道附近有幾處“姑婆屋”,建議謝虎山和祝幼君捐了一小筆費用給“姑婆屋”,那些老媽姐一定願意幫忙。
所謂姑婆屋,是幾名少年時立誓終身不嫁,義結金蘭的自梳女一起攢錢買下的房產,老去時結伴而居的住處。
通過給這些自梳女捐了一小筆錢買日常用品,這些自梳女發動了她們的港島朋友圈。
通過這個群體的擴散,一些人的回憶與辨認,在祝幼君來港的第五天,她就輕鬆見到了照片中服侍自己太奶奶的自梳女傭,如今已經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
對方告訴她,當時還年輕的祝家老夫人帶著子女於1937年來港島購置房產定居,自己被對方親自請去照顧年幼的子女,既當貼身傭人,又當管家。
港島淪陷期間她曾陪祝家人去澳門躲避生活數年,直至重光後才又回港。
老夫人一直去信內地,托人打聽自己失聯的丈夫與長子消息,按照自梳女的話來說,那些年單單是花掉的電報費和托人送信的人情,都夠在港島買下一棟樓了。
隻是兵荒馬亂,始終音信皆無。
夫人為此大病一場,抗日戰爭結束之後,她想搬回滬上舊居,可沒等養好身體動身,內地又打起了解放戰爭。
夫人的娘家此時已經移居美國,加上夫人思念丈夫,身體一直不好,夫人的娘家哥哥從美國來港島,替她做主賣掉了港島的房產,遣散了家裡的下人,保鏢之類,以幫夫人治病的理由,把妹妹和兩個外甥,一位外甥女帶去了美國。
至於具體去了美國哪裡,這位自梳女傭也不清楚,祝夫人當年想要讓她一起同行,但她不想離家太遠,客死他鄉,所以跟祝夫人辭了工。
祝幼君剛開始得知找到女傭時有多驚喜,得知最後結局是就有多絕望。
她運氣好,掙紮來到了港島,接下來該怎麼辦,難道再跑去美國嗎?
再膽子大,她也隻是個十八的姑娘,回來的路上沒落淚,謝虎山就覺得這姑娘還行,結果一進客廳,就伏在沙發上一直哭到了韓紅兵帶著自由妹回來彙合。
韓紅兵聽完謝虎山的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換了話題:
“謝斯令,港島的會道門餘孽好像跟缺心眼兒一樣,而且都是他媽當偽軍的好材料……”
這是韓紅兵這幾天得出的結論。
“怎麼了?”謝虎山問道。
“你就說打架吧,咱們打架,一旦約好,那肯定是先下手為強,這些貨是啥呢,都開始抄家夥了,還擱那廢話呢,說一大堆,他還沒說完呢,我都捅完了。”韓紅兵笑著說起了自己這段時間跟資本主義的會道門餘孽打架遭遇:
“林美洋同誌後來告訴我,說他們打之前還要說自己是什麼教什麼門派,自己師爺是誰,師傅是誰,自己在哪瞎混,有多少兄弟啥的,我尋思可去你大爺的,咱們在浭陽縣出去打架那時候也不用這麼麻煩呐?”
“最Der的是啥呢,我把他們那邊帶頭的捅躺下,他帶來的兄弟居然就不動手了,明明是不敢動手,他們還他媽能理直氣壯的罵我,說我不等對方說完就先動手把他乾躺下,是不守規矩。”
“那他媽我又聽不懂那個傻比叨咕啥,你說我打架也不能帶林同誌當翻譯啊,咋得,當年八路軍和日本鬼子打架時,旁邊還得帶倆翻譯?乾就完了唄,乾躺下你說啥就是啥!”
看到韓紅兵一臉認真的評價港島黑社會都是傻比,謝虎山忍不住笑了起來。
聽到謝虎山笑起來,韓紅兵說道:
“真事兒,你樂啥,還有啥呢,投降倍兒快,現在我出去打架,身邊跟著好幾十號人,也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咱倆那位寶哥,說都是打不過我,投靠過來跟我混的,我尋思混尼瑪個蛋,你們戶口又不是中坪村的,怎麼混?收秋你們能跟我一塊兒乾活啊?”
“你不知道,可他媽能說了,咱大哥和林同誌告訴我,說這些人都願意跟我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啥的,快一邊玩去吧,他們大哥被我捅躺下都沒見他們幫大哥跟我動手,我還能指望他們能真心實意跟我當哥們兒?”
“哈哈哈哈~”謝虎山大聲笑了起來:“港島這些會道門餘孽,可能覺得這就是講義氣。”
“這戰鬥意誌和忠誠度,誰他媽敢跟他們講義氣,伱敢啊?”
“真打仗你都得擔心這些人投靠敵人,這不純純偽軍嘛?膽子還小,看見我打瞎人家一隻眼,都他媽嚇得好像我殺了個人一樣,而且他們打架,拿刀專朝肉厚的地方砍,那他媽能砍死人?”
“連咱幾個裡最差勁的馬三兒都不如,有一回咱們和南鄭莊的人打架打急了眼,馬三兒肚子挨了對方一軍刺,好歹還能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抓起個抿鏟,把對方眼珠子紮瞎一個,至少一換一。”
“廢話,農村打架多野蠻,死人鬨出人命都不用公安局出麵,大隊就調解了,港島哪個會道門要有咱大隊的本事,早就做大做強了。”謝虎山對韓紅兵調侃道:
“下次你都不用打,直接給他們脫褲子看看,告訴他們你鐵懶子的外號怎麼來的。”
韓紅兵的Der上有一條刀疤,大概一拃多長,和其他大隊打架打急了眼,對方趁他落單把他抓了,威脅要劁了他,隻要韓紅兵服個軟磕個頭就放人。
對方就要一個麵子,可韓老二這個貨就是不服軟,瞪著眼睛罵對方,讓對方有本事劁了自己,你不劁了我,我肯定劁了你。
逼得對方在一幫同伴注視下下不來台,把他吊樹上,可最終也沒敢真劁,隻是割破了皮嚇唬嚇唬,給韓紅兵留了一道疤。
傷好之後,他帶著謝虎山,陳大喜等人找過去尋仇,說到做到,把對方兩顆卵子一腳一腳踹到直至壞死摘除。
最終經大隊出麵調解,賠了對方家裡二百多斤糧食,二百塊錢。
這要放在港島這些混混身上,真讓敵人拿匕首給自己的Der割開條鮮血淋漓的傷口,恐怕早就求饒了,不可能跟韓老二一樣,還敢罵臟話嗆火。
所以現在韓老二嫌棄港島混混戰鬥意誌太差,和浭陽縣的民兵們不能比,謝虎山覺得他這都算是在侮辱野蠻生長的農村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