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平日裡驕縱乖戾的少帝,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前練著大字。
若是臨相看見少帝如此乖巧的模樣,想必都會大吃一驚的,畢竟這位可是出了名的頑劣,但此時在公儀諶麵前乖巧的就像是隻大貓一般,臨摹著公儀諶布置的字帖。
百裡朔一早起來便去上朝,上朝之後便就到上書房聽課練字,手都練酸了。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坐在書房一側手中拿著一卷書的清冷男子,準備想放下筆偷懶,還沒片刻的功夫,那人低咳一聲,他便下意識的坐直了腰。
百裡朔癟了癟嘴,看著男子清冷如霜的麵容,但也不敢發脾氣。
他永遠記得那個雪夜,辰安王的叛軍攻破了王城,一騎鐵騎長驅直入,將他擄走。
公儀諶得到消息,追出八十裡,連斬一百多鐵騎,將他從叛軍中奪回。
那人白衣被血浸染,麵如冠玉,宛若從地獄中出來的修羅,但在百裡朔的心中卻是從天而降的天神。
而那時先帝病重,端木炎率領重兵在外,朝中局勢動蕩。公儀諶將他交給了皇室親衛之後,便就隻身引走了叛軍。
那雙腿,便是因為救他而傷。
這些年百裡朔一直心有愧疚,想要彌補,對他授爵封侯,但沒想到在他登基之後公儀諶便就退居在楚家,說是時機未到。
前些時日,母後問他想不想當年救他的那個英雄成為帝師,他心中自然是高興的。誰不想兒時的英雄成為自己的師傅呢?
隻是……
“帝師,可朕真的好累……”
百裡朔委委屈屈的說道。
但兒時的英雄是一個不近人情,冷酷殘忍又嚴厲,教導課程上絲毫不放水的師傅,他隻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受著了。
“練完這張字明日帶你去騎馬。”
公儀諶淡淡的說道,話音落下,百裡朔的眼神瞬間亮了。
與身體自幼孱弱的先帝不同,百裡朔自小喜歡舞刀弄槍的,不喜文墨,在騎射之術上頗有天賦,倒是有先祖的遺風。
隻是之前太後在宮中,將百裡朔看的跟眼珠子一樣重要,生怕磕著碰著了,騎馬射箭更是不許。後來公儀諶入宮之後,教導百裡朔的責任都落在了公儀諶的身上,他倒是將文武課程都安排的十分周全。
當然,文是由他傳授,而武則是由豫王。
眼見著方才還一臉不情願的百裡朔立即來了精神,規規矩矩的重新拿起了筆。
一旁跟著的高昌明瞧著公儀諶將百裡朔哄的服服帖帖的,敬佩的說道:“就算臨老丞相在,也不見聖上這般聽話過,還是帝師厲害,帝師以前也經常教過其他的學生?”
看著這位帝師大人哄孩子的功夫,倒是熟練的很。
公儀諶看著百裡朔,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院子裡的那個小姑娘。他教百裡朔的套路跟應對小姑娘的差不多,說到底兩個都是孩子心性。
想到此處,就連公儀諶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神情有多麼的柔軟,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道:“算是吧。”
他的眉眼生的極好,劍眉鳳眸,隻是不笑的時候五官過於淩厲冰冷,如寒潭般幽深的眸色讓人不敢與之對視。但這般淺笑,刹那間宛若冰雪消融,風流蘊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