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寧手中沒有多少錢?
這次來縣學讀書,一共隻有幾兩碎銀子,要他買貴的茶具,他還真舍不得,不過手中這套白瓷茶具太難看,他實在不喜歡,居然還要五百文錢。
“掌櫃,便宜點吧!五百文太貴了。”
掌櫃嗬嗬一笑,“茶具講究一分價錢一分貨,它不像彆的生活用品,粗糙點也無所謂,茶具本身就比較講究,你看湯瓶的流子,嘴口大,利於流水,但嘴末小,防止滾水四濺,和平時家裡用的茶壺不一樣。”
這套茶具掌櫃能賺一百文錢,麻雀肉雖少,但也是肉。
他見範寧不太想買,便打起精神介紹道:“每個喝茶的文人都會一套上好茶具,因為小官人是初學,所以我推薦一套普通茶具,等明年小官人入門了,我再推薦小官人買這套。”
掌櫃又拿出一套茶具,茶盞呈黑色,很厚實,湯瓶是用黃銅打製而成,茶匙居然是銀的,茶筅是上好朱漆楠木。
和剛才的茶具相比,檔次完全不一樣了。
“這套叫做銀雀,要三貫錢,屬於入門級茶具,茶盞是黑釉盞。”
“這算是高檔茶具?”
掌櫃搖搖頭,“隻是入門級茶具,連中檔都談不上,不過在小店屬於比較好的茶具了。”
“那好的茶具要多少錢?”範寧有點興趣了。
“一套最好的茶具價值上千貫,據說湯瓶都是黃金打造的,叫做金瓶玉盞,隻能貴族權宦才用得起。”
說到這,掌櫃撇了撇嘴,“不過金瓶玉盞對文人而言有點俗,除了炫富,對點茶沒有半點助益。”
“那文人最喜歡什麼茶具呢?”範寧又問道。
掌櫃低低歎息一聲,“目前文人最推崇的一套茶具是京城六日居製作的精茶,賣點就是它的茶盞,是建窯燒製的兔毫茶盞。
但這還不是最好,最好的茶具是黑定曜變茶盞,我賣了二十年茶具,也隻是聽說過,沒見過。”
曜變茶盞範寧當然知道,後世的曜變茶盞隻剩下兩隻,就算是宋朝,這種茶盞的燒製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異常珍貴。
範寧搖搖頭又問道:“要多少錢?我是說這套精茶。”
“價格在百貫錢左右,在京城潘樓街就可以買到。”
“那曜變茶盞呢?”
掌櫃搖搖頭,“黑定曜變盞數量太少,有錢也未必買得到。”
範寧見掌櫃一片誠意,便也不再討價還價,他取出五錢銀子放在桌上,拱拱手笑道:“多謝掌櫃!”
.......
範寧夾著木盒子匆匆趕回縣學,時間還不算太晚,跑快一點還能吃到午飯。
剛到縣學門口,卻見一輛馬車迎麵疾駛而來,範寧連忙停下腳步。
在吳縣能乘坐馬車出行的,恐怕隻有朱佩。
馬車‘吱嘎!’一聲在範寧麵前停下,車窗拉開,露出一張俏美如花般的笑顏。
朱佩穿了一件香色折枝梅紋綺衫,下著是一條雲紋寬羅裙,頭梳雙環發髻,發髻上插著好幾把鑲滿寶石的冠梳,這好像是大宋最流行的發飾。
她臉上好像也不一樣了,額頭貼了好幾朵梅花金鈿,據說也是最流行的梅花妝,眉毛也重新畫過了,變成了細長如彎月。
這小娘子居然開始學習化妝了!
雖然大戶人家小娘七八歲化妝很正常,這是她們必修的功課,但對於剛從鄉下出來,看慣了小娘子素麵朝天的範寧而言,還是感到十分新奇。
朱佩發現範寧在注視著自己的妝扮,她心中暗暗得意,便嬌笑著問道:“阿呆,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
範寧當然不知道,但他還是習慣性地撓撓後頸,“是不是你三祖父又要請我吃飯?”
範寧腹中饑餓,現在對他來說,吃飯最要緊。
“你想得美,我三祖父趕去京城了,哪有時間請你吃飯。”
朱佩取出一隻精美的大盒子遞給他,“這是我送你的茶具,還你那塊三潭映月的人情。”
她忽然看見了範寧手中的盒子,肉嘟嘟的小嘴立刻撅了起來,“你不會已經買了吧!”
範寧一眼看見盒子上印的兩個大字‘精茶’,眼睛頓時一亮,這不就是剛才掌櫃說的,京城最好的茶具嗎?
他連忙擺手道:“這套茶具是我借的,今天臨時用一用,晚上就要還給人家。”
朱佩得意洋洋道:“我就知道鄉下娃子第一天上茶藝課,肯定想不到要帶茶具,所以本衙內慈悲心腸大發,送給你一套好一點的,以免彆人笑話你!”
“感謝小菩薩大發慈悲!”
範寧心花怒放地接過了茶盒,隻覺入手一沉,險些沒有拿穩,至少有十幾斤重。
他看了看朱佩的小細胳臂,看不出啊!居然蠻有力氣的。
“阿呆,聽說你昨晚開補習班了?”朱佩又好奇地問道。
範寧一怔,朱佩怎麼會知道?
這件事隻有七個人知道,除了自己和董員外,就是五個學生,是誰把消息泄露出去了?
“朱佩,是誰告訴你的?”
朱佩彎彎的秀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著範寧,“本衙內一向消息靈通,你就彆管來源,說真的,我也想來補課,五月份參加縣學考試,範教授有沒有興趣收我這個徒弟?”
範寧心中一陣頭大,這小丫頭若摻和進來,還不一定誰教誰呢?
但範寧心中忽然一動,這小丫頭是在逗自己玩吧!她和自己一樣獲得縣士資格,她若想上縣學,還需要考試?
想通這一節,範寧立刻熱情笑道:“朱小衙內要參加補課,我求之不得,每五天一次,晚上補課,歡迎小衙內參加。”
朱佩本想好好奚落範寧一番,不料被他看破了,她頓時興致索然,她哼了一聲,“本衙內晚上從不出門,和你開個玩笑罷了!懶得和你囉嗦,我先走了!”
馬車啟動,向遠處駛去。
範寧見馬車走遠,便夾著兩隻盒子進了縣學,剛走沒多遠,他忽然停住腳步,他知道是誰向朱佩泄露自己補課之事了。
如果是那五個家夥之一泄露的,那朱佩應該說‘有沒有興趣收她這個師弟’,但她說的卻是‘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