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的述說使範寧大致了解到了王安石在鄞縣的改革。
王安石的改革實際上就是青苗法,這也是王安石十幾年後改革的核心。
但包拯說得還是很粗略,這裡麵還有很多詳情需要了解。
比如佃農和自耕農的區彆,再比如農民的借錢抵押問題。
這些都要到現場才能了解。
此時,範寧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鄞縣去找到王安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個清清楚楚。
………
“砰!”
一隻長滿了黑毛的大拳頭狠狠砸在桌麵上,把堅硬的木製桌麵砸了個小坑。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王安石既然不給我們活路,那就彆怪我不給他活路。”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男子,長得身材魁梧,頭大如鬥,臉上布滿了一條條橫肉,一雙三角眼,眼角有道長長的傷疤,貫穿整個左臉,使得他顯得格外猙獰。
他叫邱勇,是邱氏德晟錢鋪邱老東主的小兒子,德晟錢鋪在明州能排進前三,邱老東主三十年前創立,目前邱老東主年事已高,不怎麼過問錢鋪之事了。
錢鋪就交給他的三個兒子打理,邱氏三兄弟,被明州私下稱為邱氏三虎,長子邱璉,號稱笑麵虎,和藹可親,待人很客氣,但他卻吃人不吐骨頭。
老二邱琳,號稱狐麵虎,奸猾精明,詭計多端。
老三便是邱勇,號稱追命虎,武藝高強,性格暴烈,同時也心狠手毒,在他手中家破人亡的農民不計其數。
德晟錢鋪的主要業務就是放利子錢,當然是高利貸,一年的利息大概是本錢的六分到八分。
也就是年利率6%到%,而且是利滾利。
不到迫不得已,沒有人願意借這種高利貸,可一旦借了他們的錢還不起,那就意味著傾家蕩產或者家破人亡。
農民每年春耕買種子或者租借耕牛都要花錢,家裡有點餘錢還好說,如果家中無錢,那就必須借錢,借錢還不起,土地就被兼並。
如果土地被搶走後依舊還不起高利貸,也隻能舉家逃亡,淪為流民。
或者借不到錢,租佃的土地無法耕種,顆粒無收,無法交租,也無法生存,那就隻能淪為流民。
這幾乎是中國農民幾千年來的宿命,無論兩漢隋唐,幾乎曆朝曆代的統治者都是倒在流民大起義中。
“老三,你不要這麼衝動,王安石畢竟是朝廷命官,是一縣父母官,不是普通農民,靠打打殺殺解決不了問題。”
長兄邱璉勸說三弟,不過他能理解三弟的憤怒,這兩年他們對農民的放貸幾乎都停掉了,每年損失達四成之多,著實令人憤怒。
旁邊老二邱琳也點點頭道:“深恨王安石的人遠不止我們,甚至包括縣衙內部,張縣丞也對他一意孤行極為不滿,更不用說幾個押司,如果我們出頭對付王安石,不知正中多少人下懷,最後頂罪的也必然是我們,這種蠢事我們不能做。”
兩個兄長的勸說使邱勇稍稍冷靜下來,他恨恨道:“聽說縣衙那邊排隊借錢的農民排成長隊,眼看今年的利子錢又要泡湯,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坐以待斃?”
邱勇的話雖然粗魯,但他說的話卻針針見血,邱琳和邱璉都感受很深,官府給農民放貸,使他們利益遭遇到了嚴重損害。
王安石或許隻剩下一年的任期,但就怕他把那些農民的胃口養刁,將來新官上任,就算他不想實施青苗放貸,但在農民的鬨騰下又不得不實施,這才是最危險的。
無論如何,他們必須在王安石任上把這個所謂的青苗放貸法打壓下去,就算要付出一點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老二邱琳沉吟一下對兄長道:“大哥今天上午去問了龍大掌櫃,那些去杭州告狀的百姓怎麼樣,包拯和提刑司是什麼態度?”
邱璉搖了搖頭,“結果你和你想的一樣,沒有任何效果!”
邱琳沉思片刻,緩緩咬牙道:“實在不行,索性建議龍大掌櫃把事情鬨大,一旦出了人命,我就不信提刑司不管?我就不信包拯還能再假裝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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