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熟悉的高跟鞋聲不斷靠近,沈青薇轉過頭,見到腳步匆匆的趙星月,立馬迎了上去。
她現在無助又彷徨,醫療卡裡的錢已經花了大半,沈母最後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今天的殊死一搏了。
趙星月給了她一個有力的擁抱,“彆怕!”
沈青薇現在如何能不怕。
簽訂手術知情同意書的時候,她的手都是抖得。
沈母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容樂觀,不做手術,隻有幾天可活,也是帶著呼吸機在病床上熬日子那種活法,做手術,雖然風險極大,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五十,可要是成了,能夠延長好幾年的壽命。
為了能夠再度和母親說上話,沈青薇選擇了搏一搏。
在手術協議書上簽字,算是她這輩子,除了填高考誌願的時候,做下的最重要的一個決定了。
但她心中仍舊是怕的。
怕得她心肝發顫,生怕沈母要是在手術台上有什麼好歹,她得後悔一輩子。
在她怕得要死的時候,趙星月來了。
她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給趙星月打電話,自己為什麼會期望趙星月能到手術室門口陪陪她,在她想要弄清楚答案之前,對麵的趙星月已經掛了電話。
她以為趙星月不會來。
可是她來了。
沈青薇像是一顆隨風飄揚的蒲公英種子,突然找到了落腳的地方。
兩人坐在了外麵等候的椅子上,沈青薇死死地抱著趙星月,希冀能夠從她身上汲取力量。
許是她的心理因素,趙星月出現之後,沈青薇覺得自己的情緒穩定了許多。
沒那麼怕了,也沒那麼彷徨了。
沈家的人不是膽小鬼,她想,如同母親是清醒的,在苟延殘喘幾天和拚一把賭個生死之間,也一定會像她一樣,選擇後者。
畢竟,如果活著隻剩下痛苦,那麼死亡又有什麼可怕呢?
趙星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能拉住她的手。
一次又一次地對沈青薇道:“彆怕。”
在一聲又一聲的彆怕之中,沈青薇發現自己的眼淚止住了,但她一點都不想離開趙星月的懷抱,隻想就這麼靜靜地抱著她。
她怕自己一鬆開趙星月,她就又變成了沒有根的浮萍,隻能順著水流跌入無儘的漩渦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叮——
手術室的燈由紅變綠,門開了。
最先出來的是一個表情嚴肅地護士,“讓一讓,讓一讓,病人要轉ICU。”
見到被推出來的沈母,趙星月和沈青薇兩人,拔腿就跟在了醫生的生活。
ICU外,沈青薇隔著透明的玻璃,看著裡麵被忙碌不停的醫生護士圍在最中間的母親。
不過短短半個月,她已經瘦脫了人形。
兩頰深深地凹陷下去,顴骨高高突起,若非她是一日日見著母親被病痛折磨成這個樣子的,她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母親。
沈青薇記憶中,母親一直是漂亮的,年輕的時候,她常常穿著自己做的花裙子,抱著自己去外麵,讓父親拿著傻瓜相機給兩人拍照。
搶救的醫生摘下口罩,對沈青薇道:“能做的我們已經儘力了,現在就看你母親的造化了,要是能熬過最危險的二十四小時,後麵應該就沒有問題了。但要是中間出了什麼並發症,我們隻能儘力搶救了。”
沈青薇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哽噎著道:“謝謝醫生,你們辛苦了。”
趙星月在一旁攬住了她的肩膀。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她都陪在了沈青薇的身邊。
她不是凡人,即使進了凡人的身體,也不需要睡眠,在身體休息的時候,她的神魂卻在感知著沈青薇的狀況。
沈青薇一直沒有睡,她也睡不著。
兩人就這麼坐在ICU的門外,趙星月在打盹的時候,她就目光呆滯地盯著ICU的病房。
突然,趙星月感到了一陣熟悉的冰冷的氣息,她睜開眼,卻見病房裡,多出了一個熟人。
察覺到她的目光,索命的鬼差轉過頭來,睜大了眼睛。
他結結巴巴地道:“大、大人?”
趙星月衝他搖了搖頭。
鬼差滿臉為難,“大人,此人已經到了時辰,若是我沒能及時帶走她的鬼魂,下了地府,是要遭府君大人懲罰的。”
趙星月在心中道:“我知道你為難,她的命數應該沒有定下具體的索命時間,一個時辰還長,麻煩你通融一下,讓我朋友同她道個彆。”
普通人的命數,索命時間精準到刻,但像沈母這種由於受到惡鬼影響而提前死亡的人,被索命的時間卻隻會精確到時辰。
辰時一刻是死,辰時兩刻也是死。
能不能多活那麼一會兒,全看鬼差的時間和心情。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鬼差想著,他再次走進病房,在沈母的麵上輕輕一抹,房間裡的各種監護器,就嘀嘀嘀的瘋狂叫了起來。
不等沈青薇反應過來,醫生護士已經爭先恐後地跑進了病房,簾子一拉,便隔斷了外麵的視線。
沈青薇的兩隻手冷的跟冰塊似的,她抓著趙星月的手,寒意沿著肌膚一路往趙星月的骨子裡麵鑽。
趙星月攬緊了她的肩膀,“彆怕。”
沈青薇沒有說話。
儘管什麼也看不見,她的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ICU的方向,希望能夠等到一個好的答案。
片刻後,滿臉疲憊的醫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