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是低著頭,卻也大概能猜出,她此刻應當是單手叉腰的姿勢。
靈雉動作艱難寫字的過程中,她一直在他麵前小幅度踱步。
一邊踱步,一邊交待他要怎麼寫。
比如說,要寫清,是他自願的,沒有受到她的任何逼迫威脅。
再比如,要重複強調,是以後都不會來了。
不是十天半月,不是一年兩年,也不是十年百年。
是這輩子。
他聽話地跟著寫,可在寫到“這輩子”三個字的時候,手指還是微微一滯。
胸口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忽然很想問她些什麼。
但又問不出口。
知道她是如此反應,他本應該為她感到開心的。
但不知為何,心中卻越發苦澀。
寫完保證。
她走過來,一把從他麵前抽過紙張,拿在手中,認真閱讀了一番。
看完,將白紙黑字認認真真地卷起來,收到了袖子裡。
看神情,像是頗為滿意。
“好了,你走吧。”
靈雉:“……”
從頭到尾都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她不僅沒哭,甚至連原因都沒問他一句。
他就在這樣癡癡怔怔的情緒中,緩緩轉身,往屋外走去。
快要走出門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少女嬌嗔的聲音。
“看!這可是他親自寫的,善善你可要給我作證,待會兒我就拿去給我爹爹過目——他以後總不至於再拿這樣那樣的理由來搪塞我了吧!”
目睹了全程的柳善善也堪稱是目瞪口呆。
雖然不知道具
體發生了什麼,可又好像覺得,這樣子似乎很合理。
本以為會發生什麼虐戀情深、癡男怨女的畫麵。
可想想小梅花妖的性子……
還是眼前的發展更合情合理一些。
隻是可憐那渾身花花綠綠的少年,看他離開時的神情,仿佛心都要碎了。
待得他離開後。
從她的抱怨聲中,柳善善才逐漸了解到一些事情的始末。
用小梅花妖的話來說就是。
她在這府院裡待了太久太久,早就想出去了。
她爹分明答應過她。
同意在她成年之後,就施展法術,暫時封印她身上被下的咒術,帶她出去看一看外麵的風景。
可大人總是出爾反爾的。
好不容易等到她成年,父親卻說,外麵對她來說太過危險,她還是不能離開這裡。
他還說,反正有靈雉在。
靈雉願意“替”她走遍四海八荒,海角天涯,也願和她講那些外界的故事。
她雖未真正走出去,卻仍舊能借著靈雉的口,靈雉的眼,了解外麵的世界。
父親又說,若她忽然不需要靈雉做這些了,他反而會傷心。
小梅花妖十分不解。
靈雉傷心同他有什麼關係?沒法離開李府,更傷心的分明是她。
他都不在意她傷不傷心,她又乾嘛要理會他的心情?
可雖這般想著,她卻還是暫時忍耐了下來。
直到他今日親自出現,親口對她說——
他不會再來了。
還有這種好事?
既然是他親自說的,那想必他也不會因此傷心。
父親總該同意,帶她離開李府,去外麵看一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