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山雨已至(1 / 2)

今日清早,剛剛從睡夢中蘇醒的臨縣,便被恐懼所籠罩。

巨大的飛艇橫於天空,遮蔽太陽。

非鳥而翱於虛空,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便是不可想象的奇觀。

昨晚即使連月遙、衛衡蘭這等當世高手,在目睹鋒林火山飛艇降世,猶自震驚不已,更何況臨縣的平民百姓。

人們目瞪口呆地望著遮天蔽日的飛艇緩緩降下,猶如天兵的鋒林武者們先行降落、迎接身份尊貴的天驕和世子,複由騰空而起,飛上雲端,宛如神話中的巨鯤,在天上緩緩盤旋。

甚至有人在焚香求禱。

緊接著,令人恐慌的消息就傳來。

臨縣四門,已被一群身披戰甲的甲士封鎖,許進不許出,內外隔絕,又有一批如狼似虎的甲士在城中四處搜掠抓捕。

本縣武館門派全都閉門,街上也沒有了公人的蹤跡,街上的人越發稀少,百姓若無正事,全都躲在家裡,隻有迫於生計的人依舊愁眉苦臉、小心翼翼地走在街上,他們還要活命。

畢竟隻是生活在一個小縣城的普通人們,絕難想象臨縣之外的世界,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敢知道、不想知道。

縣衙已被占領。

聞人琢與世子坐在縣衙正堂,剛與縣令談完,目送縣尊擦著汗走回後堂,相視一笑,而後喝道:“縣尉馮國忠!進來敘話!”

外麵叉手而立的老馮掃了一眼各自臉色惴惴的同僚,又看了一眼堂前侍立的八鋒天軍,將帽子取在手中,理了理頭發,振聲喝道:“焯!”

而後大步走上前去。

臨近堂前,對聞人琢理也不理,隻對世子唱喏:“原,靖盛軍百夫長,策勳武騎尉,臨縣縣尉馮國忠,見過貴人!”

世子還未說話,沒想到這丘八便以徑直發難:“恕我邊軍出身,粗魯野蠻,鬥膽一問——貴人雖是皇室血脈、身份尊重,可國有國法,正堂大位乃是一縣掌印正官所在,世子為何端居其上、提審呼喝本朝官吏?”

聞人琢剛要發作,旁邊的世子便微微一笑。

“且先教你明明白白。”

他並不因為馮國忠的頂撞而動怒,而是慢條斯理說道:“皇叔日前向我傳訊,著我來臨縣調查本地書刊市場的情況,我便來了……”

馮國忠聞言愕然。

他自然知道皇叔是誰——大齊隻有一個人可以稱之為“皇叔”,便是那位劍守國門鎮江山、保扶幼主登龍庭的昭王!

但是,皇叔派你來……調查書刊出版事?

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即使讓李白龍這個當事人來想,也未必能理清頭緒,何況馮國忠的豬腦。

但他知道,世子沒有胡說八道。

畢竟對方這個皇族哪怕去偽造聖旨,也決計不敢來捏造昭王手諭。

——所以說,這命令的內容是不是過於離奇了?

“本人起初覺得奇怪,然而與聞人兄結伴來後,才發現臨縣本地流傳內容極端的邪書,內容魔氣凜然,疑似與魔教相關,豈不正應了皇叔叮囑?”

世子說到這裡,揮開紙扇,得意一笑。

——我竟然很快就領悟了皇叔的深意!不愧是我!

“魔門匪類,人人得而誅之,我有皇叔托付,又身為皇族、恰逢其事,豈有不挺身而出之理?”世子斷然喝道,“既負皇命,又為皇族,在皇族祖地,就有便宜行事之權,那我坐知縣正堂發號施令、審問官吏,你可心服!”

馮國忠惶惶然,叫道:“服了!服了!”

“你作為臨縣武官,統管一縣緝查盜匪事,居然放任魔門在轄地散播邪書,不僅如此,你還下令捕快縣兵為其提供便利……”

世子猛然一拍驚堂木,厲聲道:“說!李白龍化名龍霸天、勾結魔門,在臨縣傳播《皇極戰天傳說》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在一旁旁聽的聞人琢欲言又止。

這個蠢貨……

鋒林天驕心中陰沉——皇族人才濟濟,蠢貨的比例也不小,這廝比起其胞弟,相差豈止道裡計……可卻不得不借他皇族的招牌。

他一念及此,便聽馮國忠哈哈大笑。

“李白龍?皇極戰天傳說?”

他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荒謬的事情,傲然道:“解元郎文武雙全,才情明耀當世,這乃是楊夫人親口嘉許的,其邊塞詩傳唱兩江,聲動天下,‘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寧虜終不還’之句,我這大老粗都已聽熟!”

“他的文章,計相讚過,他的詩詞,文宗評過,《皇極戰天傳說》是什麼醃臢東西,伱竟有臉安在他頭上?怎麼不說你娘生平最愛唱十八摸!”

世子豁然起身。

“放肆!你私通魔門,不知回頭是岸,死到臨頭!”

“放肆的是你!”馮國忠厲聲道,“你身負皇叔密令,居然跑到臨縣構陷忠良,逼我這邊軍武勳汙蔑袍澤,我實話告訴你,姓馮的頂天立地,豈是出賣同袍之輩,你用性命要挾我,嘿,我這條爛命啊……”

他官袍震碎,露出遍布傷疤、猙獰無比的上身,踏前一步:“——早在兩江邊關,為皇上死過好幾回了!”

世子麵露殺意,揚聲道:“來人!將他打入大獄動刑!”

後方鋒林武者趨近。

馮國忠毫無懼色,冷笑一聲,麵孔漲紅,身軀青筋儘綻、骨肉遒結,正是內炁逆衝、碎經裂脈的前兆。

“邊軍策勳,大齊武官,豈可受辱!”

他森然道:“你若折辱於我,我便自絕經脈,死於堂前。你身負皇叔密令,來臨縣公乾,第一件事便是逼死功勳尉官,看你怎麼向昭王交代!我是邊軍丘八,死人堆裡滾過幾次,活到現在,早賺夠啦!隻是世子殿下,我這邊軍丘八爛命一條,你要跟我換一換嗎!”

世子眼中凶光閃動,但顯然已被說中軟肋。

一個從七品縣官,死活都是小事,可他此番前來,奉的是昭王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