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小羊起身告辭,已近二更。
田父非得送他到門口,小羊微笑搖頭,固辭:“我本是來看望田仕郎的,倒叫你送我,豈不是我之過?叫阿璟和阿薇送我就好。”
田父隻好作罷,叮囑二人:“你們去吧,多挑兩盞燈籠。”
這套宅院並不大,從內院走到外院,不過片刻,小羊在門前停下步子,回頭看向田幼薇:“你決定好了嗎?真要隱姓埋名、改頭換麵去修內司官窯做那些苦活?”
田幼薇坦然一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怎麼會是苦活呢?家中窯場已經關閉,我也很久未接訂單,做好準備了。”
小羊點點頭,看向邵璟,目光深遠:“阿璟放心麼?”
田幼薇敏感,總覺著小羊這句“放心麼”包含了太多意思。
她想,邵璟隻要這個時候有稍許遲疑或是答得太快,恐怕就會發生些意想不到的事吧?
“您管著的地方,我有什麼不放心的。”邵璟答得不緊不慢,反問一句:“莫非有什麼隱患?”
小羊歎道:“像你這般開明大度的男人,倒是少見。”
“那能怎麼辦?她這麼喜歡。”邵璟言猶未儘:“早年家裡全靠這個,總不能需要時奉之若寶,不需要就覺得離經叛道吧。”
小羊一笑:“那行,過兩天會有人找你們。”
他大步流星而去,騎著馬很快離開。
田幼薇心裡有些不安,悄悄握住邵璟的手:“我總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
邵璟意味深長地道:“能讓我們發現不一樣,那是好事。若是仍舊與從前一模一樣,那才是真可怕。”
前者是說明小羊對他們生了懷疑;後者是早就算計好了一切,所以不慌不忙。
“他還會再來的,不是找你,也不是找我,而是去看望阿爹。”邵璟很不要臉又稱田父為“阿爹”,再坦然自若地地道:“我們該接著他們回去了。”
田幼薇很發愁,總覺得以田父現在的狀態,怕是弄不過小羊,萬一透了口風怎麼辦?
不行,她得提前和田父說說!
她丟開邵璟的手,轉身跑了進去。
邵璟看看自己空了的手:“……”
次日,田幼薇說得口乾舌燥,轉頭一看,田父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於是很生氣:“阿爹,我和你說什麼有沒有聽啊?這可是大事。”
田父揉揉眼睛,敷衍地道:“知道,女婿的都是大事,其他人的都是小事。”
“……”田幼薇默了片刻,看到田父眼裡的委屈,確定老頭子還沒從她關張窯場,全家搬到京城的事中走出來。
她蹲到田父麵前,握住他那雙已經長了老年斑、不再年輕有力的手,耐心地道:“阿爹,不分越瓷汝瓷秘色瓷,隻要我能做出最好的瓷器,那就是田家人的榮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不是很好嗎?”
田父垂著眼不說話,嘴委屈地癟起。
老小老小,果然人老了就和小孩子一樣需要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