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宋采唐看了眼周仵作,唇角微微勾起。
果然,不用她說話,周仵作就出來懟了:“厲大人此話何意?是說我們仵作包庇偏袒?仵作看屍驗死,偶爾也需要因此判斷凶手供言正偽,職責流程無需向厲大人報告吧?本案主理禦史在場尚未發問,厲大人是否太過僭越了!”
周仵作一氣說完,哼了一聲:“且此判定是我和宋姑娘一致認定,厲大人這是也懷疑老夫瀆職了?老夫在刑部任職幾十年,從來兢兢業業,還未收到過這樣的指責!”
宋采唐仔細觀察著厲正智的表情,覺得他此刻發話態度有些突兀,可又看不出什麼不對。
“大人若有異議,可上告本案主官——”宋采唐微微一笑,聲音爽脆,“主官清正剛肅,定不會視而不見。”
宋采唐毫不猶豫的甩鍋趙摯。
並且用這種方式提醒厲正智,大家講道理,誰的事誰管,不是辦案的人,不是上峰,她憑什麼給他這個臉,同他對話?
趙摯一點也不介意被甩鍋,甚至眼神脈脈,悠悠的看了宋采唐一眼。
宋采唐低頭繼續研究死者胃部,假裝沒看到。
趙摯低笑一聲,紫金鞭敲打在掌心:“厲大人——今天火氣很大嘛。”剛要往下說,眼角掃到一個人過來,眼睛眯起,聲音裡夾著笑意,“怎麼,是心虛麼?”
厲正智臉色立刻肅正:“命案在前,郡王爺是主官,說話切莫失了謹慎!”
趙摯卻沒說話,搖搖手指,閒閒坐著,等待姿態十足。
等?
他在等什麼?
不等厲正智想清楚,突然一個人砸到了麵前。
緊跟著,另一個人飛身而至。
這陣勢太大,宋采唐不可能注意不到,轉頭一看,扔在地上的人,不認識,踩著地上人的男人,倒是熟的很。
祁言?
他……扔個人過來是什麼意思?
宋采唐飛快的看了眼趙摯。
趙摯衝她悄悄眨了眨眼。
宋采唐便明白了。
原來……趙摯並沒有閒著。
祁言這樣出現,一定是趙摯安排,讓他去辦了什麼事。
把人扔到這裡,肯定與案子有關了?
“饒命……饒命啊……我真沒乾什麼壞事啊……”
趙摯清咳一聲,問祁言:“此為何人?”
“李茂才,一個混混,”祁言拇指蹭過鼻子,姿勢很帥很得瑟,“當然,他是什麼身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在死者死前一刻鐘,見過死者。”
趙摯眼神瞬間鋒利了起來:“哦,是麼?李茂才,你說說看。”
李茂才看看左右都是官,整個人抖的不行:“我我……我……”
牙齒打顫,緊張惶恐,字不成名,像是嚇壞了,什麼都不敢說。
祁言蹲下來,扯著他的頭發逼他抬頭,衝他咧嘴彎眉,露出燦爛的,瘮人的一笑。
李茂才瞬間就萎了,像看到什麼天底下最可怕的東西似的,不敢抬頭,不敢反抗,淒慘一笑,頭磕在地:“我真跟這個案子沒關係,我連那藺飛舟是誰之前都不知道,我就是看到了點不該看的……”
趙摯眯眼:“什麼不該看的?”
李茂才牙齒又開始打顫。
祁言狠狠一踩:“說!”
“我看到……有人跟藺飛舟起了爭執。”
趙摯:“誰?”
李茂才手指顫抖的指向厲正智:“……這位大人,還有一個少年,叫紀元嘉。”
紀元嘉,就是穀氏的兒子。
正正好,今天這兩們都在現場。
厲正智不用說,就在人們麵前,紀元嘉麼,趙摯目光往外圍一掃,有個少年就站了出來。
少年身體正在抽條,很瘦,個子很高,肩背卻未彎一點,步子走的很穩。正在發育的少年一般都很青澀,瘦成這樣更顯不出是否美貌,可他一雙眼睛生的極為出色,亮如寒星,明如皎月,又深如幽漂,襯的整個人氣質極為特殊,令人過目難忘。
關婉看著這一切發生,心說原來那少年叫紀元嘉啊。
又一想,不對啊,這人的母親入獄了?還是因為凶殺案?
紫金鞭一下一下敲擊掌心,趙摯看著跪在地上的李茂才,問的有些漫不經心:“他們和死者分彆說了什麼?”
李茂才縮了縮:“說什麼……錢啊銀子的……小人離的實在是遠,除了這幾個字,真的什麼都沒聽到啊!”
趙摯遂看向厲正智:“李茂才說的對麼?”
“他看錯了。”
厲正智細長眼睛涼涼掃過李茂才,李茂才覺得自己就像被毒蛇盯住,汗起了一頭。
“厲大人這話有歧義啊——”趙摯嘖了一聲,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厲正智身前,“到底是誰看錯了?是這李茂才看錯了,還是死者藺飛舟看錯了你?”
這般咄咄逼人,厲正智自知躲不過去,直直迎上趙摯眼睛:“死者看錯了。他似乎將本官錯看成旁的誰,將本官攔下,說的話本官一個字都聽不懂。若郡王爺不信,可著人去查,藺飛舟被殺時,本官並沒有在現場。”
宋采唐聽到這話,手中動作頓了頓。
死者死時,厲正智不在現場?
可李老夫人明明說看到了他……
是看錯了?
還是厲正智在撒謊?
厲正智看了紀元嘉一眼:“我沒見過他。”
趙摯“嗯”了一聲,又轉身問紀元嘉:“你呢,當時的確與死者有過接觸?沒有看到厲大人?”
紀元嘉拱手回話,姿態肅正謙雅:“我當時迷了路,不知前方為何,正好見到死者,便問了下路,與死者並未起任何爭執。確然,也沒看到厲大人。”
趙摯“唔”了一聲,看向李茂才:“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