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娘,娘娘救我!”下意識的,他跪下,膝行至陳皇後麵前,“ 我冤枉啊,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這表現,差點讓趙摯笑出聲。
這種對手,太讓人省心了,多來幾個多好!
“倒也奇怪,”他拉長聲音,陰陽怪氣,“事還沒說清呢就突然求饒,還放著皇上不求——是篤定皇後娘娘會為了你乾涉朝政,還是心虛不敢求皇後,早私下裡認賊做了父?”
他聲音很慢,不管明意暗意,保證所有人都看得到,都聽得出。
與此同時,他似有似無看向陳皇後,看她的神情變化。
陳皇後相貌不算美豔,或者說,比起美豔,她的氣質裡,更多的是端莊,是穩重。她身上衣服總是整齊,不見一絲褶皺,頭發妝容總是乾淨,不見一點亂,說話行事,也似乎是被尺子量過,永遠規矩,堪為典範。
現在這個時候,她仍然很典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似乎她情緒本就沒丁點起伏。
趙摯沒退,話音繼續:“不會陵皇子殿下——早就反了吧。”
話是對著陵皇子說的,觀察注意力仍然在陳皇後身上。
陳皇後眼眸垂下,袖子滑至手腕,放下了茶盞。
人的眼睛騙不了人,情緒起伏全在裡麵,但因她目光下移,趙摯便看不到更多。這個動作很自然,放下茶盞誰都會這樣,也不算疑點……
趙摯心內一歎。他在邊關打過仗,敵軍陣前做過探子,很懂得怎麼暗裡觀察彆人又不讓人發現,他篤定皇後沒看到他,可這表現……
他視線轉向太子,太子沒說話,衝他小幅度搖了搖頭。
“你,你,你胡說!”陵皇子是真急了,眼神慌,回複也沒了章法,“他瞎說的,沒證據,我什麼都沒乾,什麼都不知道啊!父皇,母後,您信我——”
除了嚷嚷自己無辜,什麼都不會了。
長寧公主哂了一聲,沒說話,表情卻很清楚 :這傻皇子真可憐。
陵皇子是真感覺智商不夠用了,明明不是這樣的啊,不該是這樣……為什麼都逼他?趙摯就算了,他們一直不對付,他前些日子還找過趙摯茬,長寧公主突然被挑撥,不做考慮,可太子,和他印象裡不一樣了!咄咄逼人又尖酸刻薄,他不是一直塑造仁君形象,任他怎麼挑釁,包袱都不肯丟的麼?
父皇母後似乎也不一樣了……
他不知道的是,的確,他一直在挑事,太子也沒下狠心真心欺負,因為隻有他看不到,這江山,這天下,隻能是太子的,就算他真的是皇後的兒子,結果也改變不了。太子沒必要讓自己變得心狠手辣,引人詬病,皇上也樂得見有塊磨刀石磨一磨太子性子。
陵皇子是認真的,用儘努力上竄下跳折騰,彆人則是隨便逗著他玩。這個遊戲,隻有他玩的最當真。
先是在外頭被太子趙摯有意引導欺負,義憤填膺想在這家宴上訴委屈,話還沒起頭又被人狠狠摁住,形勢還大不利,叛國調定的太高,搞不好小命都得玩丟,陵皇子怎麼會不慌?
情急之下,他沒腦子想更多,隻知道這點要是過不去,屎盆子就會扣上來!認賊作父什麼鬼?太子和趙摯是不是挖了更多坑,做了莫須有的罪名,就等他往下跳往前踩呢?是不是隻要他一步踏錯,未來就沒路走了!
“我求親娘有什麼不對!”陵皇子猛然喊出。
他隻有這一點可以證清白了,是唯一的路!
趙摯眯眼,終於入套了:“親娘?”
“對,親娘!她生的我!我同她親,跟她近有什麼不對!”陵皇子一邊說話,一邊目光孺慕的看向陳皇後。
陳皇後麵色嚴肅:“莫要胡言。”
陵皇子眼淚都掉下來了:“娘!娘,事到如今,您救救兒子!不能再瞞了,直接說出來又如何!您放心,萬事兒臣都不會同太子爭的!”
太子聽到此,長長一歎:“你這般說,將梅宮人放在哪裡。”
梅宮人,是當年的宮女,玉牒上陵皇子的生母,因誕子有功,曾一度被封為嬪,可惜人心不正,起了惡念,犯下大罪,被建安帝削去位份,後急病身亡。
陵皇子自認是皇後親子,最不願意聽到這樣的話,當即急紅了眼:“她同我有什麼關係!”
趙摯:“你說梅宮人和你沒關係?”
“是!”陵皇子幾句話中氣十足,擲地有聲,“不過一個卑劣的下賤的奴婢,怎麼配和我娘比?她連給我娘提鞋都不配!”
對於這件事,他十分篤定,甚至覺得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受著委屈,頂著不該頂的名頭,把本該得的拱手給了彆人——
他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還沒說話,長寧公主興趣先來了:“梅宮人不是你娘,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不就是——”話說一半,陵皇子覺得不妥,直接含糊過去,看向陳皇後,“就是——娘娘自己承認了!”
這話嚷出來,大廳更安靜。
建安帝睜開眼睛,看向陳皇後:“你同他說了什麼?”
皇後看了陵皇子一眼,神情間滿是憐憫:“他過來問我,我是不是他娘,我說是。”
陵皇子當即挺高了胸脯。
“這宮裡,皇上您的孩子,我不是誰的娘呢?便是這宮外,普天百姓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
短短幾句話,眾人已經可以腦補出一個大型誤解現場。
陵皇子再沒腦子,也聽出來了,臉色立刻就變了。
這是……在否認麼?
“不,我不信!”
管他信不信,戲到這一場,正事也該來了。
趙摯當即衝建安帝行禮拱手:“不認親母,歪曲事實,陵皇子德行有失,此事已不容含糊,若不給出確鑿事實,怕是會引來各處非異。”
建安帝想了想,道:“你可是想到了辦法處理?”
“是,”趙摯抬頭,劍眉星目,耀耀生輝,“我知一法,可滴骨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