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是二月二十三, 距離天華寺兩人命案的二月初八, 已過了十五天。
距離石群失蹤, 也是十五天。
西門綱和雲念瑤的命案發生, 尋找案件相關嫌疑人時,石群就沒了蹤跡, 沒想到最終遇到, 是在屍台。
宋采唐穿著罩衣, 戴著手套口罩,仔細檢驗石群屍體。
“驗——”
“死者石群, 體型高大,發間……有長條形苔葉,足底有繭, 手長, 指甲烏青泛白。”
“右下腹腐敗綠斑深重, 漫延全身,體表有汙綠□□狀條紋,軀乾兩側,大腿內側尤為嚴重。”
“口鼻粘膜脫落,腐敗嚴重, 有褐紅色蟲卵,以及……白色蛆蟲。”
宋采唐一邊微微彎身, 上下左右仔細驗看屍體表征, 一邊說著結論與驗狀。
今天這場驗屍來的突然, 看的人不多, 在一邊的隻有宋采唐丫鬟兼助手青巧,溫元思,以及兩個負責見證的衙差。
驗屍格目,仍然是溫元思親自提筆書寫。
屍體搬上來時,衙差們沒發現什麼惡心的事,經宋采唐這一說,他們看向死者口鼻——
果然,鼻管裡隱隱有白色東西蠕動,當即臉色就變了。
宋采唐很理解。
如今是二月,天氣轉暖,但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有極為嚴重的倒春寒,氣溫非常低,義莊所建位置又偏僻,本身就有一定的避陰性,屍體存放條件是很好的。可這兩天,氣溫已明顯回升……
還好今日看到了這具屍體,否則再過一段時間,就更難驗了。
“結合天氣狀況,死者死亡時間應該在十四日左右。”
十四天左右……
往回推,豈不正是二月初八!
溫元思手中的筆都停了一停:“所以二月初八這晚,死的並不是兩個,而是三個。”
二月初八當日,石群還和安朋義西門綱馬三娘一起喝過酒,第二日西門綱屍體發現,他就不見了,是直接死了麼?
還有更深一點:“是否可以肯定石群是殺害西門綱的凶手?”
宋采唐還在仔細驗看死者狀態:“死者指甲裡有殘留皮膚組織。”
“指節微腫。”
“麵部有傷。”
“小臂有劃傷痕跡。”
“背後……有損傷性皮革樣斑。嗯,這個傷有點不一樣,褐色,無痂皮——”宋采唐想了想,用刀尖輕輕劃了一下,“皮下無出血,這是個死後傷。”
宋采唐站定,將所有屍體表征總結一遍,給出結論:“雖屍體腐敗略重,身上紅腫傷痕已難找,但很明顯,死者生前曾與有過激烈撕打,死後曾被拖動轉移。”
“打架和拖動的是一個人?”
“不一定。並沒有證據顯示。”
溫元思若有所思:“死因呢?可是需要剖屍?”
宋采唐這時正好來到死者踝間,微微一笑:“不用了。他死於蛇毒。”
死者腳踝上有明顯齒咬痕跡,是蛇類痕跡。屍體腐敗嚴重,指甲唇色反應已不太明顯,但青色仍然殘留,這是中過毒的標誌。
“屍體發現在義莊,那義莊是從何處得來這具屍體的呢?”宋采唐問溫元思。
溫元思搖了搖頭:“義莊每日裡都會收到各種無人認領的屍體,工作若雜亂繁重起來,記錄就沒那麼細,我們目前能確認的,就是這具屍體是在城牆附近發現的。”
城牆附近……
宋采唐長眉微蹙:“死者衣服裡卷有草葉,粘有乾了的略帶腥味的泥土,他的死亡地點,一定不是在城牆附近,倒是與這山間環境,頗為相符。”
還有這個胳膊……好像有點眼熟?
可她不認識石群。
除了這胳膊,其它任何一處,包括臉,都沒有印象。
為什麼呢?
宋采唐自認不缺心眼,記憶力也不錯,逼著自己儘量往回想,近期的沒有,就再往前……
一隻胳膊就能留給她印象,那見到這隻胳膊的場景,一定很不一般。
往前,再往前,終於,宋采唐想起來了!
二月初九,渾渾噩噩醒來的那一天,在義莊和吳大夫人高調懟完,帶著青巧離開時,那邊正有人過來,往裡抬屍體。
屍體放在一張木板上,抬屍的人不小心腳下磕到石頭,撞到門板上,晃了一晃,木板上的屍體跟著顫動,一隻手臂就伸了出來。
當時把青巧嚇的夠嗆,躲在她身後不敢冒頭。
聽說人是凍死的,青巧還顫著問為什麼這樣的人還能凍死。
壯年男子,光一隻胳膊就能看出氣力十足,小丫鬟覺得凍死好像很不可思議。
因事情與她無關,她也不是什麼閒事都管,而且就一隻凍的慘青的胳膊著實說明不了什麼,她又沒完全感,著急認識這個陌生的世界,就沒多想。
若環境特殊,天氣寒冷,壯年男子被凍死並非不可能。
現在看,還真是緣份,這個案子,這具屍體,兜兜轉轉,還是要到她麵前來。
宋采唐微微闔眼,腦子裡迅速過著案件相關信息,一幕幕畫麵,快速從眼前劃過。
二月初八發生的事,二月初九發現屍體,驗屍情況,各個案件相當嫌疑人證供,本案中三兄弟的矛盾,西門綱安朋義分彆與馬三娘的奸情,後山環境,幽深冰涼潭水,奔流不息直往山下的河道,趙摯問到的,安朋義真實內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