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 出生汴梁世家, 族人為官者眾,家風嚴謹,小輩多懂禮知事, 偏祁言是個另類。
他資質不比任何人差, 讀書寫字,講經論義全部信手拈來, 有時比同輩族兄更通透。可他不喜歡一板一眼的讀書, 做官, 成家, 立業, 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未來, 他喜歡有更多熱鬨, 更多挑戰的事。
他打小眼睛活,心思多, 喜歡琢磨各種人事,他也壞,喜歡各種惡作劇, 能將長輩下人,市井百態裡看到的手段技巧全部能吸引提煉,引為己用,坑彆人一回兩回三回, 彆人都還不知道是他乾的。
他喜歡蹲在各種角落聽八卦, 喜歡夜裡到處在彆人家牆頭飛, 天色越暗越喜歡,有時手癢癢了,還會客串幾把梁上君子,劫富濟個貧。
很少人知道,汴梁有名的包打聽和巨大盜,都是他祁言。
祁家知道時,那兩個名號已打出名氣,攔也攔不了,還能怎麼辦呢?
隻能是拿出家法,狠揍一頓不聽話的孩子,再幫忙善後,盯著看著,保證自家娃兒不要走歪。
可這些,都是祁言小心守護的秘密,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不會往外說的,趙摯因為身份職責,知道一些,但也絕不可能同彆人說。
宋采唐隻是見過他兩次,每次時間還都不長,沒怎麼說話,沒任何前緣,光靠猜,竟然能知道這麼多!
祁言很震驚。
他扇子忘了搖,眼睛忘了眨,整個人似乎定住,直直盯著宋采唐,很久都沒有說話。
宋采唐卻終於滿意,耳根清靜的感覺真是非常好。
她眼睫微垂,纖長素指端著茶盞,釉青瓷色襯著玉白膚色,更顯瑩潤有光。
四下安靜至極,隻有她輕輕以杯蓋刮動茶杯的聲音。
“所以祁公子到底是誰?”
既然問題已經問出,不如一起問完,宋采唐看著祁言:“本案之於你,真的隻是湊巧,還是——有更深的關係?”
“祁公子到這欒澤,到底有何貴乾?真的隻為護送表妹?”
祁言將扇子放到桌上,玉骨與石桌相撞,發出細脆的聲音。
“你果然很厲害。”
他看向宋采唐,眸底十分複雜:“怪不得趙摯對你不一樣。”
宋采唐呷了口茶。幾個問題,問不問在她,答不答,則在祁言。祁言沒直接回答,她也沒太失望,眸底一如既往安靜:“可是害怕了?想要立刻走遠?”
人們都喜歡聰明人,但很多時候並不想和特彆聰明的人做朋友,時時刻刻都被看穿,沒隱私不能說謊的感覺,並不好。
比如現下,祁言不就不敢不同她瞎貧了?
宋采唐早習慣了。
與人保持距離,也挺好的。
她姿勢不變,繼續淡定優雅的喝茶。
祁言摸摸鼻子,又把桌上的扇子撿起來,輕輕打開,摸一摸,又輕輕合上,繼續打開,合上……
隨著扇子刷刷開合的聲音,他似乎找回了以往的狀態,朗聲一笑:“宋姑娘若想嚇我走,怕是要失望了。”
“少爺我是一般人麼?天大地大膽子最大,好奇心比一百隻貓加起來都強!宋姑娘哪怕嚇人,也是吸引人的嚇人,比起逃跑,我更想多看一看。”
說著話,祁言朝宋采唐眨了眨眼,擺出一副優雅風流的樣子:“我觀宋姑娘也不是一般小女子,有些話就不房間避諱了——”
“宋姑娘這樣的,是有點讓男人害怕,可更安全啊!誰有幸娶到你,那是享大福了,你這麼聰明能乾,肯定會護著自家男人嘛,一大家子,從上到下,保準誰都吃不了虧!有這樣的厲害婆娘管家為靠,人生該有多得意,都不用怎麼努力經營,肯定事事順遂!”
宋采唐:……
臉呢?不要了麼?和著你娶妻是為找人保護你的?
宋采唐挑眉:“哪怕不能再隨便調戲小姑娘?”
祁言立刻正色道:“我是那樣的人麼?我可是潔身自愛,品性高華的貴公子,連身邊漂亮丫鬟都沒收用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就是偶爾碰到時,隨便看兩眼……”
宋采唐長眉微挑,目光頗有些意味深長。
品性高華的貴公子小偷麼?
祁言這些話,都是在走套路邊角,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這個人,秘密很多,但不願意說。
不知怎的,宋采唐越笑,笑意越深,祁言就越緊張,玩笑也開不下去了,自暴自棄的將扇子插回腰間,深深歎了口氣。
“宋姑娘能透人心,相處久了,怕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沒準幾歲尿褲子的事都瞞不過,但有些事……我現在不能說。”他看著宋采唐,“如果以後有需要,該知道,宋姑娘自然會知道。”
宋采唐似乎對他的秘密並不感興趣,隻是淡定喝茶:“是麼。”
“我可同你交底,我與盧光宗命案,一點關係都沒有,隻是湊巧碰到。”祁言目光相當真誠,“如果有關,你早早晚晚肯定也能揪出來,我沒必要騙你。”
宋采唐:“哦。”
“真的!你放心,我和趙摯一樣,都是非常正直善良,真誠友好,潔身自家,從來不跟女人拉拉扯扯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