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為淩芊芊的到來, 可謂煞費苦心,花宴規模之大,用地之廣,不到此間,根本想象不出來。
宋采唐是個路癡,跟著趙摯拐兩拐,已不知身在何處, 乾脆自暴自棄, 什麼都不想, 安心賞景。
四月的天氣,不僅僅是溫暖, 到了中午太陽底下還會有些熱。偌大庭院, 悠長小徑, 陽光晃眼, 花團錦簇,時有彩蝶翩翩起舞, 再加上假山嶙峋, 白橋綠水,魚兒暢遊,景致怎一個‘好’字能道儘。
宋采唐是真的看的津津有味。
趙摯則一路無言, 沒回頭, 也沒理她。
二人一前一後, 不緊不慢的從花叢中走過, 誰都沒說話, 氣氛竟沒半點尷尬。
宋采唐視線時不時溜過趙摯背影,唇角輕輕彎起。
這個人個子很高,仰頭看直接融在了陽光裡,有些刺眼,背影倒是在青石徑上拉的長長,微風裹挾花瓣飄落,給長長的影子添了幾分柔情,並不會讓人害怕。
他脾氣不怎麼樣,說話老愛懟人,實則並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
宋采唐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趙摯不是個悶的人,號稱混世魔王,創造出的熱鬨大戲很多,她也見過他跟彆人很多話聊,可每每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就……好像很深沉。
為什麼?
是自己氣質獨特,乾的事也特殊,自帶嚴肅氣場,除了正事沒有聊更多的欲望?
“好好走路。”趙摯似是察覺到了宋采唐的走神,走過假山轉角時,停下來,挑眉看了她一眼,“要是這麼近還能丟,就太丟人了。”
宋采唐微笑:“觀察使儘可放心,我不想丟的時候,一般丟不了。”
趙摯唇角微勾,眸底墨色流動,似有所指:“是麼?”
想起梨花溝的事,宋采唐清咳一聲:“那回不一樣。”
被一堆人追著逃命,誰還能分精力辨方向?
“方才和祁言走,我就沒迷路。”
趙摯聽到祁言兩個字,眸底瞬間深沉:“離他遠點。”
硬硬放過一句話,轉身就走,速度還非常快。
宋采唐歎了口氣。
混世魔王真是難哄啊。
不過這一次,她沒怎麼追,趙摯就停下了,她走過去一看,也不由自主停下了。
她看到了一個‘熟人’——
曹璋。
漕幫幫主也來高家花宴了?
按理,兩邊不是一條道的人,高家款待淩芊芊,是汴梁的關係,官場的關係,曹璋能量再大,再厲害,也涉著黑,私下裡肯定什麼麵子都給得,但正經光明正大的場合這麼過來……
好像有點不大合適。
顯然彆人也是這麼想的,圍觀過來的有點多。
曹璋拿出袖中請帖,朝離他最近的幾個晃了晃:“怎麼,我不能是座上客?”
彆人家的事,看熱鬨可以,參與就傻了,人們立刻笑著散開:“能能,曹幫主請自便。”
曹璋穿著一身黑色勁裝,氣場強大,五官硬朗,眼眸犀利,似乎隨時都透著殺氣,很引人眼球,彆人不可能看不到。宋采唐發現,很快,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他,每個人表情似乎都不有不同。
比如……
關家人。
這裡是處占地極大的曲折長廊,很多人經過,隔著兩道欄杆,也能看到部分女眷,張氏,關清關婉,都在那裡。
張氏看到曹璋顯然很是不適,此前她想同劉掌櫃在曹璋身上賺錢,但盧光宗死了,她這個算盤似乎打不響了,麵對這樣鋒利陰冷的曹璋,擔心害怕都很正常。
可是關清……
宋采唐注意到,大姐關清看向曹璋的目光似乎久了點,好像還皺了眉?
曹璋並不在意彆人目光,也沒繼續往前走,招來高家小廝,要了壺茶,轉到長廊拐角涼亭,坐下品茗。
他不鬨事,不找人,大家好奇一陣,發現沒熱鬨看,就都散了,不再關注。
趙摯卻沒走。
宋采唐也沒走。
曹璋這樣子……不像故意做出來給誰看的,也沒必要,他這樣子,好像在等著誰。
誰呢?
宋采唐看了眼趙摯。
趙摯眼睛微眯,看了眼關家方向,又看向高家主院。
宋采唐略一想,就明白了。
曹璋是盧光宗案相關人,之所以相關,是因為汴梁下來的最新條令讓他的貨運渠道變慢,他想找官家關係寫個特赦條子,讓他的生意貨運恢複起來,而在這欒澤地界上,盧光宗的官相對較大,說話最好使。
劉掌櫃曾以‘抓住盧光宗小辮子可威脅’為由,和曹璋合作談生意,說能解決這個條子,現在盧光宗死,事情卻沒完。
遂曹璋此來,不是找劉掌櫃算帳,就是找他自己的關係渠道重新經營。而這個渠道,在高家此網羅所有本地高官的花宴上,一定會出現。
趙摯劍眉高挑,指摸下巴,似意有所指:“曹璋很聰明,也很貪婪。”
宋采唐立刻明白,:“所以他很可能想一石二鳥。”
出來一回,辦兩件,或者更多的事,方便又實惠。
正說著,邊上溜過來一個人,正是劉掌櫃。
宋采唐與趙摯對視,眸底情緒相同:還真是!
劉掌櫃非官非貴,又是溜著邊走,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很快,他就到了曹璋所在的小亭子。
距離稍稍有點遠,二人要是說話,宋采唐肯定聽不到。
趙摯衝她招招手:“隨我來。”
宋采唐點頭,提著裙子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