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芊芊的到來表現,吸引了一堆人圍觀, 這些人不可能隻乾看著, 聽到的話, 看到的事, 自然會產生聯想。
很快, 大家看宋采唐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宋采唐其實並不在乎,什麼名節名聲,對她來說沒有用, 淩芊芊這一招嚇唬得了彆人,嚇唬不了她。
她不明白淩芊芊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但彆人敢來欺負——她自然也要好好招待。
“淩姑娘還小,大概不明白, 靠山山會倒, 靠水水會乾,就算女人, 也不能混吃等死一輩子,最好學點本事傍身。學的好了, 自然有人想拜師學藝, ”宋采唐眉目安靜, 笑容溫柔, “比如你表哥,知我會看屍, 剖屍, 總想偷學幾招。”
“你表哥於本案是相關人, 又熱衷驗屍秘法,對我推崇很正常。我年長幾歲,日日都有公務,沒時間和你一樣,琢磨小女兒心思呢。”
宋采唐徐徐說著話,笑意一波波,蕩到眼底:“你對表哥這般關心,獨占欲這麼強,恐不是什麼好事,姐姐勸你,不如繡個花,烹個菜,日子會簡單快樂許多。”
圍觀群眾個個眉眼齊飛,互相打著眼色。
大戲啊!
小姑娘指宋姑娘與表哥有私情,宋姑娘沒生氣,反勸回來,字字清晰入耳……
事實太明顯,是這小姑娘迷戀表哥,看不慣表哥和彆人走的近,過來找場子了!
淩芊芊臉上還是笑,牙齒已咬成一團,幾乎磨出聲。
竟然直直打回來,暗示她暗戀表哥!
她喜歡的是趙哥哥好不好!
不明真相的群眾最好利用,她打的也是這個主意,但火要燒到自己身上,感覺就不那麼美妙了。
四周眼神已經不對,開始對她表示質疑。
比起宋采唐突然喜歡上一個陌生人,近距離表兄妹虐戀似乎更能讓人遐想……宋采唐好卑鄙,下水也要拉她墊腳。
這哪裡是個初心純然,一心乾實事的優秀女仵作,明明就是個心機婊!
但是不能生氣。
不能氣。
淩芊芊最了解自己的外貌氣質,也知道怎麼利用最佳,甜甜綻開一個笑:“姐姐的話,我有點聽不明白呢,粘哥哥有什麼不對麼?”
她眨眨眼,貝齒輕咬下唇,似乎非常苦惱:“我娘說,姑娘家要和哥哥們好好相處,不要怕麻煩,因為以後要麻煩他們的時候有的是,成親時——”
說到這裡,淩芊芊似乎有些害羞,麵頰微粉,頭也微微低了點,聲音輕輕軟軟:“還要靠哥哥攔門呢。”
她這表現,純真又可愛,還提到了家長意願,明顯沒把表兄妹送做堆的意思,提起親事也隻是害羞,沒有看祁言……
明顯對表哥沒春情之思。
圍觀眾人看懂,表示沒滋沒味兒的。
看熱鬨,就是有熱鬨才好看,沒熱鬨看個啥?
淩芊芊說話非常積極,而且語速很快,不等宋采唐接,自己已經順著又繼續。
“我其實也沒旁的意思,平日表哥對我極好,我無以為報,就想討好下未來嫂子,表哥看似活潑,實則嚴於律己,身邊從沒有過女人,也從未提起過誰,這些日子表哥總是說起宋姐姐,每回眼睛都亮亮的,我就,我就誤會了麼,宋姐姐彆生氣,好不好?”
她大眼睛水汪汪,抬著看宋采唐,看起來有幾分可憐,還主動道歉,好像不原諒天理難容。
宋采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原來淩姑娘覺得我生氣了。”她黑琉璃般的眼睛靜靜看著淩芊芊,“為什麼?”
淩芊芊心裡的話差點直接飆出來,當然是因為你剛剛那番話,你還勸我來著!
可想一想,她就覺得不對了。
她剛剛說……聽不懂宋采唐的話。
既然聽不明白,哪會知道對方生沒生氣?
如果知道,那就說明一切都是提前設計好的,她沒那麼天真無邪!
自打自臉……
這事不能乾!
淩芊芊剛想開口說話,宋采唐那邊已經放下茶盞,目光透著稅利:“我與祁公子因案接觸,沒見過幾次,但他日常提起淩姑娘很多,顯然對淩姑娘多有關愛。淩姑娘說這番話,是祁公子授意的麼?”
如果是,祁言的修養出了問題。
如果不是,那就是淩芊芊自作主張,坑兄又坑人,沒品沒德。
不管怎麼答,好像都是錯。
淩芊芊沒辦法,眼睛一點點泛紅,好像要哭。
……
今天的主街是個熱鬨主街,前邊祁言和盧慎杠上,後邊淩芊芊對上宋采唐,哪哪都是新鮮事,圍觀群眾看了個爽。
沿街茶樓靠窗雅座,也有人看著這一幕發生。
“哼!光天化日之下談論男人,如此張狂放肆,簡直不知廉恥!”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穿著文士長袍,束著冠,蓄著須,五官極為板正,眼角幾乎沒有笑紋,唇角法令紋卻十分明顯,一看就是個從來不笑,卻經常滿臉不高興生氣的人。
“何必為不值一提之人生氣?來來劉大人,咱們喝茶,喝茶。”
“官職還未經由聖旨派下,現在稱大人為時過早,李刺史客氣了。”
李刺史便笑:“這您得了皇後娘娘吩咐,人都過來了,板上釘釘的事,哪裡會沒準?不過因這盧光宗新死,照顧兩日而已,過幾天,您就是咱們欒澤的新任安撫使了,我可不敢不客氣,不然我汴梁的舅舅怕是要罵我。”
劉大人這才接了茶:“你我本就為友,稱呼什麼的,便宜就是。”
喝兩口茶,劉大人盯著樓下宋采唐的身影,法令紋重重繃起:“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不但能插手官府案件,還敢當街議論男人,她把皇後娘娘的話當成什麼了?”
李刺史拱手歎氣,隨便認了個罪:“皇後娘娘教言在耳,女子實不該如此拋頭露麵,可這宋采唐有幾分本事,剖屍很是在行——”
劉大一拍桌:“竟連閨名都隨便透露,真是好不要臉!”
李刺史瞅著氣氛,跟著上眼藥:“最重要的是,觀察使大人,那一位——”他指了指上頭,以口型比了個‘混世魔王’,“很維護她,我這權力不夠,受人所製,想做點什麼也做不了啊。”
“趙摯?”劉大人冷哼一聲,眯了眼,法令紋更深,言語篤定,“他已然失寵,不足為慮。這女人我看著礙眼,必須弄下去!”
“可她有功,這麼隨便就……怕是不妥。”
“破她的功不就行了?她要破案不是?給她個破不了的!你這欒澤,總有幾樁懸案吧。”
李刺史眼珠一轉:“有有!還是劉大人您聰明,看這女人到時不哭著回去!她再敢賴,我就打她一個沒臉!”
劉大人很滿意,拱手抬起,朝東方晃了晃:“我既受天子之命來此,不敢不作為,官場要肅清,哪哪都要乾淨,讓萬歲爺和皇後娘娘看著舒心才好。到底是養育過皇後娘娘奶娘的地方,皇後娘娘不會願意看到欒澤烏煙瘴氣。”
“是是,您說的都對……”
李刺史和劉大人說著話,慢慢的,話題往遠了走,李刺史試探著問了一句:“那雲家……國公爺的……反案,可有結果了?”
“人都死了,還能怎麼辦?”劉大人捋著胡子,“雲家祖上於開國有功,也沒查出什麼彆的,族人都是對的,老爺子仙去,朝堂大人們挪了挪位置,沒誰再提起,萬歲爺便也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