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誌軒這一哭,哭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末了, 他紅著眼睛問宋采唐和溫元思:“我娘真是殺人凶手麼?她殺了盧光宗?”
宋采唐和溫元思卻沒答。
不管外麵怎麼說, 當事人怎麼說,沒有證據, 她們就不能下定論。
甘四娘的認罪,存在疑問。
那一日,祁言看到了一個穿著龐謙官服的人, 甘四娘也看到了,二人不認識, 也未接觸過, 不存在串供可能。
這個穿官服的人出現很微妙,時機和感覺都是,很可能就是凶手。
如果甘四娘是這個人, 那這話根本不會說。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一出……
宋采唐和溫元思心裡各有思量。
但眼前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找到甘四娘才是最重要的事。
外麵一下沒好消息傳來, 想也知道, 趙摯那邊也沒好的進展。
必須抓緊時間!
也許甘四娘還活著呢!
宋采唐緩緩呼吸, 讓情緒平複下來, 問甘誌軒:“那遺書上都寫了什麼, 你還記得嗎?”
甘誌軒抹著淚:“就說……盧大人的死,是她做的……讓官府忙這麼久, 是她的錯, 她太累了, 心裡愧疚, 不想再堅持,乾脆還了這因果……”
“她讓我不要害怕,這沒什麼可怕的,她一直就很喜歡水,早就有覺悟,水是她最後的歸宿……找不到她,撈不出來,就當水葬了,如果找到,也彆帶她遠離,就找個薄棺,埋在水邊……”
宋采唐眼瞳動了一下:“你說——她喜歡水?”
甘誌軒點了點頭。
“喜歡什麼的?”
甘誌軒搖了搖頭:“我怎麼知道?”
溫元思也看不下去了,哼笑一聲:“你娘的事,你全部不知道,倒是你的事,你娘都了如指掌呢。”
他看向宋采唐:“這院子這麼乾淨,透著清爽,甘四娘應該喜歡乾淨的,清靜的地方,人多,水臟,岸邊亂的地方,肯定不是。”
宋采唐點點頭,十分讚同。
她也是這麼想的。
甘誌軒卻瞪圓了眼:“為什麼你會知道!”
二人沒理他,繼續凝眉思考。
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多少,乾淨清靜的水,欒澤不知道有多少。
宋采唐看著乾淨房間,屏風上掛著的衣服,突然想到了一個點。
“你不知道你娘喜歡哪裡,會去哪裡,她當時身上穿了什麼衣服——一定知道吧!”
自殺的人會在意自己留在世間的最後印象,尤其女性,還要出門,甘四娘不可能邋邋遢遢的出去,必然會換一身自己喜歡的好衣服。
而這件衣服被她喜歡,此時被她穿上,一定有原因。
甘誌軒愣了半天,搖了搖頭。
溫元思:“最後一麵,你隻記得嫌棄她,連她穿什麼衣服都不記得?”
“我又不知道是最後一麵!”甘誌軒臉漲的通紅,惱羞成怒,“而且女人的衣服不都一個樣子,誰知道都有什麼區彆!”
宋采唐眯眼:“顏色總能記得住吧!”
她走到衣櫃前,‘啪’一聲打開衣櫃:“你也說了,你娘節省,‘不喜歡’好衣服,那她的好衣服,定然是有數的,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來這裡看一看,看少了什麼顏色的,少了哪件!”
甘誌軒被兩個人輪流給臉色,現在嚇的不行,溜著邊過來,往衣櫃裡看——
還彆說,他還真看出來了!
他娘沒幾件好衣服,平日裡換著穿,多少年沒換過,他是想不起今天他娘穿了哪一件,但櫃子裡少的——
“是水碧色!”
水碧色……
宋采唐繼續問:“什麼款式?羅裙,月華裙,湘裙——”
“是八幅裙!”甘誌軒目光篤定,“五年前這裙子做好的時候,我娘說了好幾遍,我雖不認識,卻記住了,是八幅裙!”
“花紋呢?”
宋采唐語速非常快,人也壓過去,儘力激發甘誌軒記憶:“裙子上不可能沒東西吧,桃花?石榴?葡萄?”
“不,不是桃花,也不是石榴……”
甘誌軒捂著腦袋,被宋采唐逼的縮到牆角,終於,爆出一聲大吼:“是萱草!萱草紋!”
宋采唐腳步停下,轉過頭,和溫元思對視。
萱草,花枝細長,花色橙黃,狀似百合,有宜男草,忘憂草的彆稱。
甘四娘喜歡這種花?
肯定是喜歡的,不喜歡,怎麼會往衣服上繡,還是料子最好的,最貴的衣服。
溫元思:“萱草適應性非常強,喜濕潤,也耐旱,喜陽光,也耐半蔭,是一種生命力非常頑強的草。”
因它宜男,所以還隱隱帶有祝福之意,沒有兒子的婦人,喜歡穿這個花紋求子,有兒子的,有時也穿來為子祈福。
甘四娘喜歡它,並不奇怪。
那就……能朝這個方向找了。
乾淨,人不多的湖,長有萱草。
這個時節應該不多。
宋采唐前天剛剛看到縣誌,內裡描寫還記的很清楚,大腦開啟搜索模式,這樣的地點……這樣的地點……
隻有一個!
宋采唐闔眸想了片刻,立即喊出了答案:“城東翠仙湖!”
說著話,她抬腳就往外麵跑。
溫元思趕緊跟上,同時招招手,讓手下們把溫元思也帶上。
誰知出了巷子,宋采唐就往西跑。
溫元思:……
“宋姑娘!這邊——”
宋采唐聽到這提醒,臉有點紅。
記憶力是不錯,地圖也會看會背,但具體實施起來就……
對不起,又掉鏈子了。
這要換了趙摯,不知道嘲笑她多少聲,溫元思就君子多了,一如既往嚴肅認真,好像根本沒發現她的錯誤,臉上沒一點笑紋。
給足了麵子。
“咳咳,咱們走吧。”她跑回溫元思身邊,和他一起。
溫元思眉目溫斂:“等下,我讓人給觀察使大人帶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