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在屋簷的聲音很好聽, 滴答不停, 有節奏感, 卻也不吵, 像一首溫柔的小夜曲。
四外寂靜,宋采唐伴著雨聲, 整副身心投入案子。
她在想,本案凶手是個什麼樣的人。
案發這些日子, 各相關人的故事心理大半都出來了,有動機的,沒動機的, 可偏偏確認不了凶手, 確鑿證據沒有, 主官們心裡也沒有一個一致認同的嫌疑人。
這個凶手, 很聰明。
盧慎供狀裡說,擄囚親父這件事,他做的非常機密,不敢同彆人漏一點風,每一處細節都做到了保密,盧光宗被他關在那處宅子裡,不可能被人知道。
私宅現場,趙摯和溫元思也細細看過,是盧光宗自己努力用計逃出, 並沒有人幫忙。
所以凶手並不知道盧光宗在哪裡, 也沒做多大計劃, 幫盧光宗逃跑什麼的,隻是當夜在小酒館巧遇,就起了殺機,並下手乾了。
這個人,果斷,膽大,心細,對四周環境很熟悉。
把盧光宗屍體扔在豬圈,不為隱藏,這樣的地方,肯定一早就會發現,這個行為,大約出於羞辱。
凶手對盧光宗,有很大的仇恨。
凶手穿著龐謙的官服。
龐謙當晚在會花娘,有不在場證明,那麼凶手這個行為,是故意栽贓。
為什麼?
為什麼不栽贓彆人,一定是龐謙?
龐謙這個身份,這個人,有什麼不同?
宋采唐頭微側,腦海裡想起了龐謙模樣。
龐謙對安撫使這個官位很垂涎,認為盧光宗搶了他的位子,十分不滿。大家都混官場,名聲做的再好聽,私下裡不是沒有流言。龐謙對盧光宗有恨,難免關注,慢慢的,就知道了盧光宗的真麵目,沒準手上還有證據。
可彆人不知道。
百姓們,外麵所有人,都還覺得,盧光宗是好官。
聯想後來發生的一些事,宋采唐眼睛倏然睜開,眸底隱隱發亮,凶手就是想龐謙的嘴,掀開罵戰序幕!
凶手想一步步,把盧光宗的假麵皮揭下來!
為此,甚至安排了一步步引導……
凶手的目的,不但要殺了盧光宗,還要其死後不得安寧,毀了他的名聲。
這仇恨很深了。
案件相關人裡,誰同盧光宗的仇這麼深?
突然間,“啪”的一聲,窗槅被敲響。
一顆小石子骨碌碌沿著牆角滑落,又滾出去老遠。
靜夜裡,各種聲音都被放大,聽的非常清楚。
宋采唐垂眸歎了口氣,起身走過去,打開窗子。
還沒看到人,一包東西就丟進了懷裡。
宋采唐下意識接住,打開紙包一看,是香噴噴的鹵花生。
她問趙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趙摯披著蓑衣,身上縈起淡淡雨霧,也不進門,隨意一眼,看到了桌子上卷宗:“在想案子?”
宋采唐嗯了一聲,垂頭看著手裡的鹵花生。
用紙包著,沒濕一點,還有些溫溫的熱,不知是體溫,還是做出來沒多久,新鮮著,沒涼透。
鹵花生勉強算得鹵味,香氣撲鼻,不知怎的,宋采唐突然想起了甘四娘。
甘四娘的鹵味在附近,算是一絕……
二人對立,一人窗外,一人屋裡,水汽卷著清新的樹葉味道和花香,緩緩蔓延。
良久,趙摯才問:“想到了什麼?”
宋采唐沉浸的思緒被拉回,看著趙摯湛亮雙眸,不知怎的,靈台一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日救起甘四娘,鑽進腦子裡,卻一時沒抓住,跑飛了的靈感。
“你有沒有覺得一件事有些古怪……”
宋采唐雙目清澈,瀲灩有光:“牛興祖一事,甘四娘講述的過往故事裡,大部分沒有她兒子。”
趙摯想了想,點頭:“所以?”
“甘四娘一直在努力的保護兒子,掙錢保證開銷生活是,自殺投湖頂罪是,那麼這一回,是不是也是?”
宋采唐話音很慢,好像一邊說,一邊還在思考,試圖讓趙摯理解她的思路:“甘誌軒在這段故事裡,存在感是不是太弱了?”
反常即為妖。
趙摯瞬間明白了宋采唐的意思:“你在想,當年給牛興祖下毒的,是甘誌軒。”
那個毒餅,或者根本不是毒餅,毒茶什麼的,是甘誌軒騙牛興祖吃的。
宋采唐點點頭,眼睛亮亮的:“甘誌軒一直想找父親,但他想找的是有錢有勢,能庇佑他,讓他過好日子的,肯定不會喜歡牛興祖。”
說著話,她又有猶豫:“可這件事發生在十多年前,甘誌軒隻是個四五歲的孩子。”
趙摯冷嗤一聲:“你以為甘誌軒這認知習慣是哪來的?甘四娘教的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