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悲劇(2 / 2)

兩個人還互相不看對方,不讚許,也不反對。

這感覺……

祁言突然想抱緊自己,這房間是不是有點冷?

明明外頭是豔陽天啊。

他下意識看向宋采唐。

本來隻是想求同伴的意思,宋采唐卻誤會了,以為他腦子太蠢,說這樣了還不明白,用關愛智障的眼神憐愛了他一瞬,繼續解釋。

“問香當時還沒起勢,想拚命護住月桃,根本做不到,環境也不會允許,反而還可能暴露弱點。弱點,在什麼時候都是致命的。她隻能用‘欺負打壓’這樣的合理方法,讓月桃的路走的慢一點,再慢一點。”

“而月桃——見識到青樓裡的手段,姐姐為她做過的事,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姐姐為她這樣犧牲。隻有雙強,大家都站起來,展示自己的優勢,可以吸引到的利益,才能得到一定的尊重,才能在有限的條件裡儘可能舒適,有相對的,儘可能多的,選擇權。”

她們逃不開青樓束縛,就算拚死逃出,也已是無根浮萍,她們的家,早在她們被丟棄時,就沒有了。

她們隻有麵前一條路走。

且一旦開始,就不能回頭。

“問香和月桃,都是聰明強大的姑娘,為了支撐彼此,付出了最大的努力與堅持。”

說到最後,宋采唐聲音有點低。

這一次,房間裡靜了很久。

連祁言都連連歎了很久。

歎完,祁言扇子一敲掌心,想到一件事:“所以米高傑是血親這件事,問香和月桃一開始就知道?”

趙摯淡淡瞥他一眼:“難得,你也有腦子了。”

米高傑是客人,不能沒任何理由的蠻力推,他又不長眼色,死活纏著問香,怎麼打臉都沒關係,非要做入幕之賓……兩個姑娘沒辦法,隻好演戲。

也不知這兩位姑娘,麵對這件事時是怎樣的心情。

祁言恨不得把米高傑拽到麵前揍一頓:“所以這麼大個男人,為什麼不知道?妹妹們能認得出他,他卻認不出任何一個?蠢還是笨!”

趙摯哼了一聲,看他的眼神很像看一個傻子。

似乎在說,你對米家有什麼誤解?米家男人的蠢笨,不是刻在血脈裡了嗎?

溫元思解釋了更詳細的理由:“十幾年前,皇後娘娘就曾力主為女孩貞德考慮,應單獨教養,很多高門大戶講起了這個規矩,米家,和咱們安撫使劉大人家裡,比任何人家都出色。”

“米家和劉家的孩子,生下來是男孩,不用細表,是女孩,滿周歲就搬上繡樓,在奶娘和媽媽們照顧下長大,請女紅先生教授技藝,逢五可以和同在繡樓裡的同族姑娘玩耍,逢年過節,才可與家人見一麵,吃頓飯,其它時日,不準下繡樓,直至出嫁。”

所以很多時候,就算是家中兄弟,其實對她們的長相也並不熟悉,隻是幼時見過的,長大後不一定能認得出來,何況女孩子的脂粉盒,本就可以造出另一個世界。

花娘們的妝,就沒有淡的。

“而且十幾年前,大梁氏還在宮裡伺候皇後娘娘,小梁氏帶著女眷,為維係這層關係,一直未曾離開汴梁,米高傑那時隨父在欒澤。”

米高傑到底大幾歲,女孩子心思細膩,就算真認不出來,一聽名字,一亮出身,問香月桃哪有不知道的?

這話裡又帶出了另一條信息——

宋采唐皺眉:“十二年前,從汴梁回欒澤的路,拋棄問香的路,月桃其實也在。”

當時才四歲,懵懵懂懂,很多事不明白,但當時那些爭吵,那些悲壯,一定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當她丟了,家人一直沒找來時,她其實心裡已明白,父母不要她了……

也沒敢想再能回去。

祁言扇子‘啪’一聲扔在桌上:“兩個小姑娘辛苦度日,為父母做了最後一件事,保守秘密不讓彆人知道自己身世,認出米高傑也不說,自己做著所有努力不□□不喪良心,米家人卻什麼都不知道……真他娘……操蛋的米家!”

趙摯冷厲:“祁言——”

提醒他好好說話。

祁言也知道宋采唐還在呢,不能隨便罵臟話,但米家真是惡心!可怕!!

隻兩個女兒心正身正聰明,還早早慘死!

“這種事我不隻聽說過一回了,就你們劉大人請的那幾尊貞潔牌坊,裡頭都是!這樣養女孩真的對麼?養半天養出一堆廢物男人?皇後娘娘怕是——”

溫元思立刻提醒:“祁兄慎言!”

天家總是沒有錯的,話說錯了,小心被針對!

祁言抿抿嘴,哼了一聲,彆過頭去:“就我那表妹,性子不好,牙尖嘴利愛欺負人,可她小時候也是乖巧可愛的,就是按規矩上了繡樓,才一天天變成了現在這樣——”

“憋久了,她需要發泄,家人為了讓她聽話,就順從她的意思,反正發泄一回,就能乖乖上繡樓……她現在還小,再長大點就真的廢了!”

皇後倡導,真的就對嗎!

趙摯冷笑:“畢竟她是皇後娘娘,要‘母儀天下’。”

房間再次沉默。

這是宋采唐第一次在趙摯嘴裡聽到有關朝廷的事……

看樣子,他很不喜歡皇後娘娘。

大麵上的東西,宋采唐還是知道點的,比如皇後娘娘是本朝安帝娶的正宮娘娘,可惜一直無子,太子生母去世很早,皇後娘娘把還是孩童的太子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長大。

她的慈母之行,被天下人稱道。

聽趙摯這話音,這裡麵有故事?

趙摯不再繼續以上話題,回到案子:“我已仔細調查對比過,問香和月桃每次有鬥爭陷害大動作,真正得利的肯定是彼此中的一個,但這回不一樣,她們都死了,明顯是哪兒出了問題。”

溫元思:“我仔細看過卷宗,七夕當日,問香搶月桃機會,肯定是故意的,月桃後麵的表現,似乎對此也並沒有太多意外。”

問香非常重視這次場子,精心準備,花用的時間非常多,光調香據說就很久。

月桃當晚睡覺不關窗,第二日就病了,出來時因為風寒,眼睛紅腫,還罵問香,看起來非常自然,沒半點疑問,但這些,現在回看,應該是故意裝的。

宋采唐眼睫微閃,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所以——她們會不會,猜到了凶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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