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廖公子有次出門處理事務,遇到被歹人欺負的析姑娘,正好閒暇,就搭了把手把人救了。析姑娘大約當時就瞧上了廖公子,癡纏很久,廖公子心係我們大小姐,自然不為所動,因析姑娘越來越過分,他還親自喝斥,把析姑娘罵走了。”
“四年前,距離婚期兩個月,出了一樁比較緊要卻並不如何危險的事,大小姐和廖公子相約外出,說好辦完這最後這一件事就回來成親,誰知他們遇到了危險,廖公子就此失蹤。”
宋采唐長眉微斂,發絲隨風蕩到唇前,很有些迷離之感:“失蹤?”
“是,失蹤的相當徹底,不管我們堡裡用什麼辦法,求助了多少江湖其他門派,都找不到廖公子。”
“失蹤了多久?”
冬芹:“十個月吧……還是十一個月?婢子記不大清了。他回堡三個月後,析蕊就抱著孩子找上了門。”
宋采唐眯眼:“所以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廖星劍是和析氏一起度過的?”
冬芹:“析蕊是這麼說的。”
析蕊這麼說……
意思是廖星劍並不承認?
宋采唐定定看著冬芹。
冬芹果然立刻給出了答案:“廖公子說,四年前他突然出了意外,忘了自己是誰,也沒辦法聯係堡裡。等他十個多月後轉醒,記起前塵,回到堡裡,這十個多月經曆了什麼,他亦全然不記得,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夢……”
宋采唐理解前後邏輯後,感覺這做夢二字,形容的真是十分恰當。
睡前知道自己是誰,睡著後忘了自己是誰,睡醒後找到了自己,卻忘了這個夢。
多少普通人都是如此,夢裡經曆各種波瀾壯闊,或悲或喜,或神或鬼,或是大英雄,醒來後忘的精光。不同的是,彆人做夢就真是在做夢,廖星劍這個夢卻是事實。
他在‘夢裡’一定乾了什麼事,自己卻不記得。
這事有些玄乎,宋采唐想不透,可她對未解之謎始終懷有一定的敬畏,比如穿越這個事,她自己解釋不清,古代因某種特殊環境促使廖星劍這樣的結果,也許真的可以。
“廖公子完全忘了這十個多月的事,一點點都記不起來?”
冬芹想了想,道:“說隻影影綽綽有些感覺,的確是和另一個人生活在一起,但對方是誰,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子,一起都做過什麼……一丁點都想不起來。”
宋采唐素白指尖在茶杯沿摩挲:“而這些,析氏都說的出來。”
“是。析蕊說這些日子就是她們一起過的,她說的很詳細,怎麼造屋,怎麼捕魚,怎麼織布生活,怎麼互相愛戀上彼此,幸福繾綣度過一天又一天,怎麼……生了個兒子。”
宋采唐:“廖星劍對此全無感覺?”
冬芹:“沒感覺。析蕊說這些事的時候,廖公子甚至有些厭惡,認為析蕊在說謊,因為析蕊有前科,之前就曾為了癡纏他無所不用其極。可若如此,孩子說不通。析蕊抱過來的兒子,像極了廖公子,似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想不認都不行。
宋采唐垂眼看著茶盞。
堡裡想不雞飛狗跳都不可能了。
準新郎消失近一年,回來還沒喘過氣,重新準備婚禮,小三就帶著孩子找上門了,以析蕊性子,沒得到廖星劍都卯足了勁各種追,現在抱著兒子找上門,理直氣又壯,怎麼會不鬨騰?
夜楠遇到這種事,怎麼會不糟心?
廖星劍對夜楠的感情實實在在,多年相伴相思不可能瞬間淡去,不管‘夢裡’經曆了什麼,‘夢醒’後現實對夜楠肯定是有感情的,兩麵奔波,左支右絀,怎麼會不難做?
所以……幾人各自痛苦,各自思量,各自妥協屈服。
廖星劍放不開夜楠,夜楠也舍不得廖星劍,析蕊好不容易登堂入室,死賴著不肯離開,大家在各種磨合裡潛移默化,形成了彼此心知肚明的新規則,難受的過著日子。
所以這婚事,也拖了這麼久,直到今年才定了日子要辦。
甚至辦事前一夜,夜楠都要最終悄悄過去確定一下,廖星劍有沒有後悔。
這些細節,宋采唐不需要問,自己就能想到。
冬芹把話說完,仍然束手端立,從頭到尾,話音動作沒任何變化,不帶任何情緒,頭也一直半垂著,沒抬起來,十分的穩。
一室安靜。
宋采唐凝眉細思這段故事裡可能會有的殺機,以及……可能會被彆人利用的漏洞。
燦爛陽光越過窗槅,將窗槅上如意蓮紋印在她側臉衣角,她整個人沐著陽光,突然有幾分寶相莊嚴的味道。
聰慧,靈透,不可欺瞞,褻瀆。
因為……
她什麼都知道。
正好這時宋采唐抬頭看過來,冬芹心尖一凜,額上瞬間沁出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