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漫卷,遮蓋了視野, 眼前無光, 耳邊有風。
前方有人打鬥,可惜除了偶爾刀劍相撞激出來的火花, 宋采唐就跟瞎子似的,什麼都看不見。
她緊緊拽著趙摯的衣服, 努力睜大眼睛, 看到凶手的心情非常急切。
趙摯胸膛鼓動,似是笑了一聲, 隨後嘴唇靠到她耳畔,輕輕說:“是他。”
清晰又明朗的兩個字, 帶著溫暖氣息躥入耳朵,解了惑, 也暖了心。
宋采唐瞬間安靜,緩緩吐出一口氣, 微彎眼底蕩起笑意。到了這時, 她才後知後覺發現很冷,縮了縮手, 靠趙摯更近。
下巴突然有絲滑微涼的觸感,片刻後是溫暖, 趙摯怔了一瞬,才發現那是宋采唐的發頂。
宋采唐有一頭極好的發, 烏黑濃密, 整齊光滑, 能讓人聯想到這光滑的絲綢,或是最柔潤的冷玉……
趙摯小心蹭了一下,頓住。
像是……舍不得放開,又不敢再近。
不知是察覺到了這裡的動靜,還是慌不擇路,莊擎宇直直朝這個方向撞來。
趙摯眉頭微皺,飛身越過一顆樹,尋了個位置,輕手輕腳的把宋采唐放下。短暫時間裡,還考慮到了隱蔽,背風,利於觀察等諸多要素……
宋采唐突然有種錯覺。
麵前這個男人好像什麼都沒做,又像已經把所有能想到的事都做了。
她有種……正在被人妥善安放的感覺。
趙摯前前後後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叮囑,放下宋采唐,轉身飛出,迅速攔住莊擎宇。
刀劍交鋒!
“蒼啷——”
金屬質地兵器相交,擦出熾烈火花,危險又耀眼。
借著這點光亮,宋采唐看到了趙摯壓的極低的鋒銳眉眼,也看到了莊擎宇微微顫抖的雙手。
單隻氣力上,莊擎宇已經不敵了!
然而莊擎宇畢竟是踩著刀尖討生活的江湖人,不可能輕易認輸。
他錯招旋身,後退兩步,腳尖蹬地借力跳起,雙手握住手中兵器,壓上全身力氣,從空中直直劈向趙摯!
“鏘——”
兵器相接聲音比剛剛更響亮,耀目火光激出更多!
趙摯手持長刀,接的穩穩,像一座大山一樣,彆說腳步沒有後退,肩腰脊背都沒塌一分!
“閣下堂堂郡王,位列宗親,手上權柄無數,為一個江湖人這麼賣命,何苦來哉?”
莊擎宇似乎語重心長,有商量之意。
趙摯卻沒理,也沒說話,手腕一轉,直直將莊擎宇掀翻,同時手中長刀一橫,毫不留情朝空中劃去!
莊擎宇反應再靈敏,空中小翻身再漂亮,還是被趙摯一招割傷了手臂。
他眯了眼,看向趙摯的目光變得肅殺。
宋采唐看不清莊擎宇的神情,卻能聽出來話音。
這人竟然這麼快知道趙摯的身份了?
江湖人渠道,果然也有其可取之處。
可知道趙摯是誰,還敢動手,這膽子……也是夠大。
正想著,她察覺到一道目光,似有似無朝自己的方向掃了掃。
莊擎宇:“哦——我明白了,為的不是江湖人,而是彆的。”
這人的神情目光,宋采唐沒看到,趙摯卻看的真切,眸底戾氣忽現,反手長刀掃過,又快又急,帶著風雷之勢!
莊擎宇自知不敵,不敢硬碰,急躲為先。
也不知道哪來的意趣,一邊躲,還能一邊拉著長聲調侃:“看也不讓看,真是小氣。”
……
夜聖堡怎麼說也是個江湖門派,突發異變,一時沒反應過來很正常,可到現在,不可能沒動靜。
很快,大片的火把從四麵八方圍過來,不多時,所有人彙聚,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宋采唐看到了很多人。
除卻夜聖堡護衛,站在最中間最前麵的大小姐夜楠,還有辛永望,華容,抱著孩子的析蕊,以及諸多下人。
夜楠作為首領,當仁不讓,看清楚場上局勢,立刻親自飛身上前,加入戰局。
莊擎宇能知道趙摯的身份,夜楠怎麼會得到半點風聲?
不管趙摯自身實力強不強,一個宗親,聲震沙場的郡王,絕不能在她的夜聖堡出事!
夜楠戰意滔滔,直衝莊擎宇而去,拉架氣勢十足。
而拉架,有時候就是攪局。
趙摯考慮到她還不知道真相,也沒生氣,頂多下手收斂,不再那麼重。
順便視線往四周溜了一圈——人來的倒全乎。
左右有他的人在,莊擎宇插翅也難飛,不如就讓一切在今夜真相大白,也省了他和宋采唐的事。
莊擎宇注意到趙摯劃水,看出了他的想法,乾脆趁勢猛攻夜楠,最絕的殺招用上,不死不休!
夜楠嚇了一跳,這人怎麼……
她沒搞清楚狀況,下手猶豫,錯身時被莊擎宇重重拍在了肩頭。
“大小姐小心——”
辛永望衝了上來,拉開夜楠,自己對上了莊擎宇:“讓我來!”
析蕊抱孩子,看著眼前一切發生,膽戰心驚。
這麼多人圍殺莊擎宇,中間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好像尤其厲害,所有人都他似乎都心懷忌憚,宋采唐那個驗屍女已從暗中走了出來,一臉自信從容……
難道事情敗露了?
她緊緊抱著孩子,聲音有點抖:“都什麼時候了還拉拉扯扯,我說辛總管,你是生怕彆人不知道我們大小姐和你不夠‘親密’麼?”
例行挑事,卻不再從容,多了幾分色厲內荏。
明顯是怕了。
她懷裡孩子似乎感到不安,小聲哭了起來,被她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方才安靜下來。
形勢緊張,她的神態動作並沒有被人察覺。
當然,也沒有人理會她的話。
夜聖堡裡,隻認夜楠,析蕊是誰?不認識!
華容看到夜楠似乎受了傷,十分著急,指揮著護衛下人們過去幫忙:“你們是死的麼!大小姐都受傷了,一個個眼睛看不到嗎?”
護衛們當然不是沒看到,隻是現下情況特殊,堡裡的人蠢蠢欲動,莊雷閣的人也不會乾看著啊!
上麵頭頭過招就也算了,沒發令前,下麵哪敢起哄?
真要所有人都掐起來了,鬨成大混戰,還怎麼收場?
然而道理是這個道理,說是這麼說,真正危險來臨,哪還管得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