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農業機械化(二)(1 / 2)

這土地裡[1950] 喜河山 18022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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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糧倉的糧工們的工資實行供給製,以發實物為主,每個月都會發糧食,其他日用品按期領取。

胡寡婦和大家是一樣的,每人每個月二十斤大米,有些時候缺糧食就是吃玉米麵,每個人每個月還有一斤豬肉,半斤菜油,瓜果蔬菜都是自己種,糧倉後麵有一塊自留地,瓜果蔬菜這一些基本上能夠自給自足。

這個月胡寡婦和李振花上山下坡還要去河裡,回來的時候還要帶乾柴野菜野果,非常拚命。

起初,主任就提出了讓兩個人多帶一些乾糧,怕他們在山上餓了,沒有力,容易出事。

兩個人連連擺手,不願意多吃一點。

幾天下來兩個人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瘦了一圈。

主任不放心,跟著去了一次。

什麼叫莽!

李振花簡直是把莽這個字刻進了骨子裡。

那麼大的雨那麼洶湧的河!她敢拿個棍子到河裡麵去東戳戳西戳戳說什麼要測流速,要測暴雨後的泥沙,以後好建水庫水電站?

主任晚上做夢都能夢到她們被河水衝走了。

可是每次主任提醒注意安全,李振花又振振有詞。

主任沒辦法,乾脆給她們倆每人每月多加半斤菜油半斤豬肉,就怕她們一個沒有戾氣就被衝走了。

糧倉的其他人都沒有意見。

整個糧倉一共有15個工作人員,也就是說每個月有15斤豬肉,固定在月中這一天吃肉,都是非常解饞的肥肉,這一天可以說是一次性吃個夠。

一大早上,主任就背上了背簍,帶著胡寡婦和李振花去集市上買豬肉。

結果一到集市三個人就傻了眼,今天殺豬匠居然沒有來。

糧倉裡的幾個年輕同誌們就等著今天吃一次葷呢。

主任帶著胡寡婦李振花轉了一圈,這才知道,殺豬匠家裡出了事。

殺豬匠的妻弟跟人打架了,一大早就滿身泥地來了鎮上,殺豬匠帶著妻弟去政府評理去了。

這就沒辦法了,主任隻能退而求其次,買點菜油又去買了彆人家出來賣的豬油和油渣,回去給大家做油飯解解饞吃。

三個人往回走,都在討論殺豬匠他們到底是鬨了多大的矛盾,今天肉都不賣了。

結果剛到糧倉門口,就聽到門衛叫胡寡婦:“唐媽,有人找你。”

胡寡婦一轉身,就看到不遠處的台階上蹲著一個……泥人?

對方也看到她了,起身衝著她走了過來,像是終於見到親人了一般:“胡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一聽這個聲音,胡寡婦就認出來了對方:“李家妹子,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對方是她的一個熟人,以前兩個人經常一起在地主家乾活,也經常一起分享消息。

對方一聽這話,狠狠地罵道:“還不是陳平那個狗東西!”

陳平,可不就是殺豬匠的妻弟嗎?

胡寡婦這下子懂了,原來就是她和殺豬匠的妻弟打架了。

“你跟人打架了?”不怪胡寡婦驚訝,主要是對方給她的印象就是本分不惹事。

李嬸聽了這話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不是我的錯。”

“你先進來洗把臉,換個衣服吧。”

李嬸一下子又不好意思了,趕緊阻止:“不用了不用了,這裡都是讀書人住的地方,我進去做什麼,你看我這個樣子。”

“我本來好不容易來一次鎮上,就想來找你一下,結果聽他們說你到糧倉這裡了,我要是回去了可能又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麵了。”

“沒事沒事。”胡寡婦說道:“你不要走在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去跟主任說一下。”

主任經常說的話就是要和民眾打成一片,要抱著為人民服務的覺悟,要了解農民兄弟姐妹的一切問題,對於這種情況,並沒有拒絕,甚至還專門過來詢問了打架到底是什麼情況。

李嬸一看這麼多讀書人,又有一個當官的,在她心目中,主任就是當官的。

她一下子就又不好意思說了,磨磨蹭蹭半天都沒有說出來到底怎麼回事?

主任見她不說,心裡想著,也許是在外人麵前不好意思說,就讓胡寡婦問。

兩個人在廚房裡,胡寡婦生火,李嬸幫忙切菜。

“你們到底怎麼了?我記得你以前跟陳家關係還不錯,現在日子過好了,怎麼反而打起來了?”

這個時候,李嬸才說了實話。

確實不是什麼大事情。

這段時間不是天天下雨嗎?那田裡都積滿了水。

大家都有了田,寶貴的很,於是這段時間就天天守著田,一怕大水把田埂給衝垮了,二怕田裡的泥沙都吹走了,於是每天都有去放水留住泥沙。

問題就出在今天早上,今天早上李嬸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陳家那個老二把水放進了她的田裡。

不僅把水放到她田裡,還在她田裡挖黃鱔!

那是她的田啊!對於她來說,就跟她的命一樣。

“所以你就衝上去跟他拚命了?”胡寡婦太了解這個人了。

“我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挖我的田嗎?”李嬸這個時候說起來還在生氣。

胡寡婦說道:“那也的確是他不對。但你也不能把人按在田裡打。”

“他還跑到這邊來告我呢!”李嬸說道。

胡寡婦歎了一口氣:“那政府那邊怎麼說?”

“沒說什麼。”李嬸說道:“又沒有打傷哪兒,就讓我道個歉就完了”。

其實這段時間因為田地的問題冒出來的矛盾的確不少,今天你挖了我家的田埂,明天我在你家挖黃鱔。

中午休息的時候,李振花也知道了這個事情,彼時兩個人都在廚房裡收拾要山上帶的乾糧。

李振花歎了一口氣:“現在日子越來越好了,怎麼大家還要因為這一點小事就鬨矛盾呢?你說人和人之間為什麼不能更和睦一點呢?”

胡寡婦卻笑了一下,道:“我反而喜歡這些事情。”

“啊?”

“我沒什麼文化,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但是我覺得現在的我們可能更像一個人。”

李振花看著她,有些疑惑。

胡寡婦笑了一下,解釋道:“我們以前啊,雖然也有矛盾,可那個時候我們的矛盾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個時候我們的矛盾是地主搶了我們的東西,是土匪來了,那個時候,我們這些人好像很少會為了田地的問題吵架打架,多數的矛盾都是來自於地主家。”

過去的一切在現在看來,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胡寡婦說起了自己以前在地主家的事情,講起了那些因為一點小事而被毆打的日子,她的心不知道為何非常憤怒。

“種田的餓斷腸,織布的光脊梁,泥瓦匠沒有房,編席的睡光床。 ”

這是一句民謠,可是過去念這段話和現在念這段話是完全不一樣的感情。

大家都知道,大家也都知道自己過的是什麼日子,可是沒有人覺得憤怒,周圍貧苦的人,所有人都過著這樣的日子,就好像她們生來就應該過這種苦日子。

那個時候好像大家都沒想那麼多,誰讓你自己命不好。就好像生下來就注定了這一輩子都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如此。

胡寡婦回憶起了曾經和自己一起做工的一個小孩子,那個時候村子裡乾旱,種下去的作物顆粒無收,孩子家裡沒得吃,又還不上地主的債,一家人都成了財主家的勞工。

胡寡婦甚至記得他們跪在外麵,感謝著財主的仁慈,願意收留他們。

財主指著他們家10歲的孩子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他得乾活才能吃飯。於是那孩子也在財主家打短工,也就10歲的孩子被當成大人用,一天到晚地挑糞水去澆地。

有一天晚上,那個孩子太餓了,偷吃了財主家的剩飯,半夜裡被發現了,財主家的管事猛踹了那孩子幾腳,那孩子當場就吐了血,被父母抱了回去。

第二天再去叫他起來,可他沒有再醒過來了。

往事在胡寡婦的腦海裡唱著一首悲歌。

胡寡婦想起了那些事情,隻覺得人命啊,真的太輕了。

李振花以前生活在縣城裡,她一直都知道農民過得不好,可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聽人說出來。

胡寡婦想起了以前的生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那個時候沒有意識到那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對,就好像我們生來就應該過那樣的日子,現在有了對比才能發現那個時候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我們這些窮苦的人之間好像也沒有什麼矛盾,因為光是為了溫飽就已經占滿了全部生活,像現在這樣子,雖然會鬨一點矛盾,可是你看,他們鬨了矛盾,來鎮上要講理,鎮上的官老爺們也不幫著誰,大家都是一樣的,但這才叫人過的日子。”

李振花明白了胡寡婦的意思了。

以前,窮苦的人們像是沒有感情的牲口,為了地主的享樂生活而進行著繁重的勞作,她們這些人每天生命裡隻有繁重的農活,不能為自己的利益爭取,彆人是這樣看待她們的,甚至她們自己都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而現在,她們像是注入了全新的生命進來,生活開始有了希望,也有了喜怒哀樂,就算是鬨矛盾了,對方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人,不再像地主對長工的那種壓製地位,不再是那種無法反抗的壓抑生活。

胡寡婦繼續說道:“再說了,這種小矛盾,過幾天就好了。”

正巧,兩個人接下來要去看的那條河正好就在李嬸所在的村子。

如果明天再過去,到的時候就有些晚,李嬸聽說了就熱情邀請她們今天就上去,正好在她家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去。

於是李振花和胡寡婦乾脆跟李嬸一起回去。

三個人背著背簍,走在半山腰就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原來是殺豬匠和陳平兩個人。

那場麵,李振花好怕又打起來。

胡寡婦搖了搖頭,說沒事。

當時兩個人可能都很上頭,於是就打起來了。

實際上事後回憶起來很明顯兩方都很後悔,當然誰也不會低頭的。

很快那兩個男人就走在最前麵,看不見身影了。

李嬸一撇嘴,說道:“還不想理我,我以後還不想理他們了!”

李振花聽了這話,沒有覺得急躁,反而覺得有些好笑,這樣一看,還真有點像小孩子了。

過去的日子太苦了,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條件讓大家學習到如何和彼此相處,但是沒關係,未來日子越來越好了,大家總會摸索出來相處之道。

三個人翻過了兩座山,累得氣喘籲籲的,於是在山頂上的草棚裡躲雨喝水。

“唐媽,你休息一下。”李振花轉過頭,就看到唐媽在草棚外挖葛根。

“馬上馬上。”

李嬸有些好奇:“姑娘,你怎麼叫胡姐唐媽?”

李振花道:“因為唐媽姓唐。”

李嬸愣了一下,道:“那我以後叫她唐姐吧。”

她剛說完就隱隱約約地聽到上麵傳來了聲音。

胡寡婦也停止了挖葛根,抬起頭:“我好像聽到剛才那兩個人在喊救命。”

“是啊!陳平那小崽子的聲音我一下子就聽出來!糟了,他們可能是遇到野豬了!”李嬸說完就背上背簍往另一個山坡上跑。

她們跑上去就看到被野豬追著跑的兩個男人,於是她也加入了逃跑的路線。

李振花一邊跑一邊問:“張叔,你不是殺豬匠嗎?不應該豬怕你嗎?”

“這是一般的豬嗎?你見過我殺的豬長這個樣子嗎?”殺豬匠被氣得不行。

那野豬黑漆漆的,看上去沒有普通豬大,可是她把一棵樹撞倒了。這要是撞到人的話,絕對能夠撞到骨折。

“快點跑,它咬起來非常恐怖。”殺豬匠說道。

幾個人一跑就往旁邊的小路跑,因為野豬堵在大路上了。

這個時候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陳平和李嬸是挨著跑的,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鬨矛盾,忍不住說道:“你們沒有聽到我們的聲音嗎?你們那你為什麼還要上來?”

“不是你們在叫救命嗎?我們來救你們的!”

“那你們救到了嗎?”陳平也沒好氣了。

而這個時候,跑在最前麵的殺豬匠突然停了下來。

“快跑啊!”胡寡婦喊道。

“不能再朝這個方向跑了!我跟豬打交道的時間特彆多,他們實實際上非常聰明!我有種感覺,這個野豬在把我們往豬窩的方向趕!”

李振花一臉懵逼。

殺豬匠已經在地上開始撿石頭:“不能朝那邊跑,隻能跟它拚了。”

陳平當然無條件相信自己家人,立馬也撿起石頭不跑了。

李嬸:“你扯淡呢你!堂姐振花,咱們快跑!”

她說話的時候一手拉一個就朝著另一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