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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被歲月浸染過的桃核紅繩手鏈蒙了層輕灰,看著有些陳舊。

江承母親邱夢琪拈著這個剛從江承抽屜裡清出的小飾物,看向一邊同在整理房間的江承:“這是什麼?要扔了嗎?”

江承抬頭看去,懸在指尖上的桃核紅繩手鏈逆在光影裡,在腦中慢慢定格成一雙圓溜溜的無辜眼睛:

“外婆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收了彆人的東西是要幫忙的。”

“我媽媽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冷不丁被她噎了個冷釘子的小少年把掌心裡的桃核紅繩手鏈扔回了她手上,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下頭:“就隻能一會會兒。”

然後認真和她立規矩:“不過你不能動我的東西,不能碰我的桌子,不能碰我的床,不能碰我的衣服,不能說話,不能出去,不能哭,不能叫,不能被人發現,要不然你被我媽媽發現趕出去了,我就不管你了。”

她惶恐地、雞啄米似地點頭,在他指了指身後書桌旁的椅子,讓她坐那裡等後,她麻溜地鑽出衣櫃,爬上椅子,抱緊書包,直挺挺地坐著不敢動,他寫完作業她還保持著原來的坐姿,小臉憋得通紅,兩泡眼淚在眼眶委屈打轉。

看他看過去,才小小聲地對他說:“哥哥,我想動一下。”

……

間隔了十二年的記憶有些遙遠。江承記得那小丫頭在他房間住了四天,她的母親在四天後才出現,接走了她,臨走前這個他還回去的桃核紅繩手鏈又重新回到了他手上,她送給了他,他將它扔進了抽屜裡,自此以後也沒再見過她。

他記得她母親叫溫司屏,那一陣恰在她家做過一個多月的鐘點工。她把她接走後,從此也消失在了這座城市裡。

他們住過的房子,人去樓空。

“扔了吧。”江承說,回頭繼續收拾未整理完的書架,眼角餘光裡那個有些年代的桃核紅繩手鏈還在空氣中輕晃。

“哥哥,外婆說送出去的東西是不能收回來的。謝謝你陪我等我媽媽。”

“我不要。”

“那……那爺爺說今天是你生日,我把它當生日禮物送你好不好?”

小丫頭臨走前拈著它遞給他時的樣子不期然在腦中浮現。

“等等。”江承回頭,阻止了邱夢琪扔掉它的動作。

“留下來吧,也不占地方。”江承說,傾身,將東西從她指尖抽了出來,塞進了包裡。

今天周日,晚上還有晚自習。

天將黑時江承才出了門,單手扶過自行車,另一手將包往肩上一甩,上了車,騎了出去。

重回學校,江承還不太習慣這種稍顯閒散的生活。

自行車騎出小區轉入馬路主乾道時,江承遇到了同桌何邵。

“承哥。”爽朗的招呼聲下,聲音主人何邵已騎著自行車欺近,騰出一隻手,搭在了江承肩上。

江承對他這種帶江湖氣的稱呼並不是很喜歡,也不喜歡與人有肢體上的接觸。

他將搭在肩上的爪子拉了下來:“叫江承。”

車頭往外一轉,與他拉開了距離。

何邵又騎著車追上,“嘿嘿”笑著:“叫承哥有氣勢。”

對於這個剛插班進來的前學長現同桌,何邵對江承的崇拜表現得毫不遮掩。

江承原是高他們兩屆,何邵高一剛入學就知道有江承這麼個人。任憑江承再怎麼低調,一米八三的挺拔個兒,長相出眾,成績一騎絕塵,籃球賽校運會等體育項目裡全程包攬冠軍,江湖裡都是他的傳說。

傳說裡的江承高三那年通過了軍校的政審、麵試和體檢,就等著高考成績了,沒想到那一年他因故錯過了高考,沒有成績,也因此錯過了隻能應屆生報考軍校的條件。

傳說裡的江承參了軍,但都隻是傳說。傳說裡沒有江承錯過那年高考的原因,也沒有他突然銷聲匿跡的原因,何邵隻知道,傳說裡的江承消失了兩年後突然回來了,受著很重的傷,作為插班生與他們一起備戰高考。

江承年齡和他們其實不相上下,但大概因為江湖裡關於他的傳說太多,相較於他們這群沒見過世麵的青澀學生,他的閱曆已經甩了他們幾條馬路,因此江承在他們眼中更像老大哥一樣的存在,但也正因為如此,江承和班裡人並沒有過多接觸,和誰都淡淡地保持距離,一放學就走人,並不會過多參與班級活動,反倒是他們這一群青澀果子,抱著對江湖傳說的景仰,一下課就喜歡圍著江承打轉,尤其何邵,連上學都愛掐著江承上學的時間點與他一起。

江承沒怎麼搭理他,繞路去了趟郵局,何邵騎著車跟上。

回來時經過一段燈紅酒綠區,酒吧和迪廳林立,華燈初上,正是夜店開始熱鬨的時候。

江承本隻是隨意往那邊瞥了眼,暗處裡虛勾著個女人肩往酒吧裡走的高大身影落入眼中時,江承一下刹停了自行車,一條腿支在地上。

何邵困惑扭頭看他,卻見他正盯著巷子深處看,眉心微擰,若有所思。

何邵皺眉叫了他一聲:“承哥?”

江承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我有點事,幫我請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