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可以帶走很多東西,甚至包括人類自以為是的頭腦,這其中又會細化成記憶和思維,人足夠老了之後,回憶和思維都是不完全的。
但有些刻骨銘心,拚了命的想忘掉都沒有那麼容易。
剛財有些發顫的走到堯不聖身邊蹲下來,仔仔細細的看著那張臉,然後回頭看向同樣一臉驚訝的陳有為問道:“是......是他嗎?”
陳有為不敢確定的回答道:“是他吧?”
剛罡和陳大為兩個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倆對視了一眼,然後幾乎同時的問出來。
“他是誰啊。”
作為如今千門的門主,陳有為曾經把師門為何沒落的事和徒弟陳大為說過,不管是陳大為還是剛罡,他們兩個都不覺得師父們做錯了。
有些罪惡和恥辱,不能容忍。
可是對錯本來就是相對的,而這個相對又不是單方麵相對,是多方麵的,對於良心來說,對於被害者來說,當初剛財和陳有為兩個人的選擇是對的,可是對於他們各自的師門來說,又是錯的。
總是有人會說,這個世界上分對錯有那麼難嗎?對錯是最一目了然的事。
閱曆深一些的人,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為他們都知道對錯沒有那麼膚淺。
“他是當年那個孩子......”
陳有為歎道。
他徒弟陳大為沒明白過來,問道:“哪個孩子?”
“井裡那個。”
陳有為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就是那口本應該淹死一家三口的井。”
“十幾年多沒有見過他了。”
剛財蹲在語氣很複雜的說道:“我以為他會回去和他母親相依為命,他經曆過那麼大的苦難,抵抗過那麼大的罪惡,我覺得他不該會變成一個......”
他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他不想承認。
“我們救了什麼?”
陳有為看向剛財,眼神裡都是失望,甚至是絕望。
“我們救了個什麼?”
剛財也自言自語了一句。
就在這時候堯不聖哆嗦了一下,然後緩緩睜開眼睛,在光線回到眼睛裡的瞬間他忽然間動了,兩隻手瘋狂的揮舞,似乎是想把什麼逼退。
“堯公子。”
陳有為叫了一聲,還在不停胡亂揮舞雙手的堯不聖忽然停了下來,他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他停下來,隻是因為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人叫出過堯公子這個稱呼。
“誰?!”
堯不聖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喊:“是誰!”
“我。”
陳有為看著堯不聖那狼狽且茫然的樣子,緩緩吐出一口氣:“我,我們。”
剛財上前一步,站在陳有為身邊。
堯不聖的視線總算是恢複了一些,他眨了眨眼睛,再看過去,然後臉色大變。
“你們......你們為什麼在這?這又是哪兒?”
堯不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然後撲通一聲跪下來:“兩位恩公。”
這一幕,把剛罡和陳大為兩個人都看懵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三十年前,冀州城裡的雀門和千門聯手,把一個大戶人家騙的家破人亡。
那家的男主人最終羞憤之下投井自殺,他的妻兒也隨他而去,可是在女主人抱著獨子跳下那口井之後不久,剛財和陳有為就偷偷把兩個人救了上來。
母子二人第二天離開了冀州,一彆就是十六年,十六年後,那個長大成人的孩子歸來報仇。
“居然......是他。”
剛罡的眼睛裡都是不可思議,這個世界是太小了嗎?
陳大為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怎麼可能這麼巧合就遇到了當年的那個孩子,他不是已經遠走高飛了才對嗎,怎麼會回到冀州,又成為公叔瀅瀅那些人的一夥?
“你起來吧。”
陳有為上前把堯不聖扶起來,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堯聖,堯公子,我們十幾年沒有見過了,我也以為此生都應該不會再見到,想不到你居然在冀州城裡。”
“我......我已經不叫堯聖了,我給自己的名字裡加了一個不字,我現在叫堯不聖。”
堯不聖有些愧疚的看向陳有為說道:“恩公,我也不是一直都在冀州,是最近才回來的,有人高價請我來做一些事,事情沒有成......”
他忽然反應過來,問陳有為道:“是請我做事的那些人,又請了恩公來救我們兩個?不......”
他的臉色變幻了一下,警惕的說道:“那些人做事怎麼可能這麼仁義,他們是請了兩位恩公來殺人滅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