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遭逢大難,據說是夜裡進來了悍匪要搶奪財物,不知道怎麼就摸進了孫大人的書房裡,結果孫大人和他的獨子孫如恭都遇害。
孫家這邊把消息一放出來,也隻是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波動,可相對於冀州府的大動作來說,孫家的事就好像一朵浪花似的,很快就沒了聲浪。
冀州府出動大批廂兵連夜抓人,孫家這邊的事就顯得一點兒都不讓人震撼了。
一輛馬車離開了孫家,沒有人注意到,也沒有人去注意。
趕車的車夫都不願意和路上行人有視線接觸,一直低著頭,孫家似乎在一夜之間都抬不起頭來了。
車廂裡,一個看起來三十幾歲的婦人懷裡抱著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那孩子腦袋上還鼓著一個大包,眼睛裡都是血絲,呼吸也很微弱。
“孩子,你撐住,娘帶你離開冀州。”
婦人一直都在低聲說話,臉色難看的要命,她真的害怕自己的孩子像是流水一樣根本抓不住,會在她的指縫裡溜走,她什麼都不想管,也管不著,她隻在乎自己的孩子。
每個母親都一樣,她們不會認為自己的孩子會有多壞。
孫如恭沒死,是因為他確實不是一個尋常孩子,在進卒和他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就判斷出進卒一定會殺他,而不是像進卒說的那樣會放過他。
所以他一直都做著防備,甚至連尿了褲子都是他故意為之。
很多人都會低估一個孩子,可是孫如恭這樣的人本就是異類,他比尋常孩子的心智至少高七八歲。
彆的孩子六七歲的時候還在玩泥巴,他六七歲的時候就在想自己將來要做到多大的官,彆的孩子隻會在娘親懷裡撒嬌,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跟他父親學習如何製人而不是製於人。
在四頁書院那個小樹林裡,張肖麟與李丟丟交手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李丟丟的對手,所以在後來直麵相對的那一刻,他選擇示弱。
他可能打不過李丟丟,但絕對不會差多少,他這樣的人從八九歲的時候起就記住他爹教他的一句話,在未有絕對把握之前不要讓人看破你的實力。
所以他現在還活著。
在進卒出手之前的幾息,孫如恭還在計算著對方會怎麼出手殺自己。
當時進卒殺了他的父親,用老肖的那把短刀,短刀插在他父親的脖子裡沒有拔出來,所以他第一時間判斷進卒要殺自己會用拳頭。
之所以如此,隻因為他是個孩子,那個叫進卒的人看不起他,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一拳打死一個孩子對那樣的高手來說根本不叫事。
拳頭殺人,最直接的擊打方式是太陽穴。
孫如恭在想到這些之後,裝作嚇得不敢抬頭看進卒的眼睛,實則是在一直盯著進卒的右拳,他之前也看到了,進卒殺他父親時候用的是右手。
所以在進卒出拳的那一瞬間他把頭往下低了一些,隻來得及低一些,但好像也夠了。
這一拳就沒有正中太陽穴,他又被擊飛了出去,進卒以為他必死無疑,連檢查一下都沒有檢查。
馬車到了冀州城門口,負責檢查的過往人員的廂兵打開車門看了看,見是一個婦人抱著一個似乎沒氣息的孩子,也就沒有再多盤問。
畢竟孫家雖然出了大事,可孫家馬車上的家族標徽還管用呢。馬車離開冀州後,車夫有些迷茫,夫人隻是讓他駕車並沒有說去什麼地方。
“夫人,咱們這是去哪兒?”
“去代州。”
孫夫人在車廂裡說道:“回我娘家。”
代州在冀州往西北大概四百多裡的地方,本也是冀州治下,但是前些年因為將幽州提升為大府後,代州就劃歸了幽州。
代州再往北就是燕山,燕山外就是草原,所以代州曆來都是軍事要地,在這有上萬邊軍駐紮。
孫夫人的娘家在代州頗有些實力,她的父親是代州邊軍一名從四品將軍,是代州軍務主官,名義上歸屬幽州將軍羅耿調遣。
“夫人,回代州要走很久,小少爺他......”
車夫有些擔憂的問了一句。
“如果他熬過來了,我會讓他在代州變成一個真正強大的人,將來回到冀州報仇,如果他沒能撐到代州......我就把他的屍體葬在代州而不是冀州,我與他,都死不入孫家的墓地。”
孫夫人咬著嘴唇,已經見了血跡。
也就是在這一天,代州發生了一些事,代州府的一眾官員們也在被教訓,隻是和冀州那一夜瘋狂相比,代州這邊的事小到他們完全可以壓下來不報。
代州的監獄裡失蹤了幾個人,一個大人一個孩子,至於怎麼失蹤的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這地方戒備森嚴銅牆壁壘一樣,若要出去隻能是有人放。
前些日子,代州的一些商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下,每一家拿出來一些銀子,湊了整整三千兩,把這筆銀子送進了代州監獄推官手裡。
於是那一個大人和一個孩子就在夜裡被偷偷放了出來,三千兩銀子買了一條人命。
代州城外的十五裡的一座涼亭中,一群在此等候的商人看到那輛馬車過來,全都起身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