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完)(2 / 2)

“很喜歡那裡麼?”

“說不上喜歡,沒什麼感覺,我以前對什麼都沒感覺。”沈陸揚抬眸,正對上謝危邯漂亮的眼睛,細碎的燈光被漆黑的瞳孔捕捉,墜入星空。

每次看見這雙眼睛他都會生出一種歸屬感,奇妙又安定的歸屬感。

“但是我喜歡這裡,”沈陸揚點了點桌麵,邊吃邊說,“這裡才有我的家,家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謝危邯無法感同身受這些細微的情感,但他可以試著解讀沈陸揚的話。

比如這句話的意思是——因為他在這兒,所以沈陸揚喜歡這裡。

“我對誰都無所謂,但我對你不一樣,”沈陸揚低頭吃著肉,眼神落在虛無處,笑著說:“你不一樣,你和誰都不一樣。”

謝危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低聲問:“哪裡不一樣?”

沈陸揚抬頭,直直地撞進那雙滿眼都是他的眼睛裡,像掉進了溫熱的海水裡,被溫柔地承托住。

他微微一滯,才喃喃道:“誰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可以毫無留戀地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裡,了無牽掛……但我沒辦法走了,我離不開你。”

就像一直在風裡飄搖的種子,熱愛太陽,熱愛山川,熱愛河流,他什麼都愛,又什麼都沒有。

但他遇到了一片雨林。

從他見到雨林的第一眼起,就被對方的魅力和神秘深深地吸引了,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一頭衝了進去。

雨林告訴他,他可以在雨林裡的任何地方生長,甚至可以得到這裡最美的玫瑰和最珍貴的野獸,隻要他留下。

對方溫柔地在他耳邊傾訴——

這片雨林是我的,也是你的。

如果你走了,這裡的一切將隨你而去,消散在風雨裡,不複存在。

這一刻,他第一次被需要,被重視,被深愛……他再也不想走了。

他依舊喜歡太陽,喜歡山川,喜歡河流,他什麼都喜歡,但他隻深愛這片雨林。

這裡是他最愛的人,是他的家。

謝危邯細細摩挲著無名指的戒指,一如很多次那樣,安靜地重複:“是我無法離開你,揚揚。”

種子是自由的,雨林儘管再寬廣,也隻能停在原地。

從他見到那顆小種子的第一眼起,就決定留下他。

他找到了雨林裡所有能吸引對方留下的東西,並溫柔地告訴他,離開他自己會死去。

但他說謊了。

他不會隨風消散,如果種子離開,他會不計一切代價瘋狂生長,蔓延到世界的每個角落,就算將整個世界都變成一片陰暗濕冷的雨林,也要找回那粒小種子。

然後告訴他,自己病了,無法控製地蔓延,讓他救救自己。

幸運的是,種子深愛著雨林,他在雨林最深處紮根,向陽生長,開出最大的太陽花,驅散了盤桓多年的陰霾。

種子成了雨林的一部分,或者說,雨林用儘辦法,終於讓種子擁有了他。

包廂門忽然被敲響,彭俊站在門口,不好意思打擾兩個人,紅著耳朵看著門外:“沈老師,詹靜妙讓我問你們吃完了麼,要不要去隔壁唱歌。”

俊俊同學——莫得感情的複讀機。

沈陸揚看著他樂:“怎麼派你來了。”

彭俊嘖了聲:“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沈陸揚看向謝危邯,擔心他嫌吵,問:“這群小茬茬特彆能鬨騰,再吃會兒?”

謝危邯淡淡地從彭俊身上收回視線,拿起外套,向門外偏了偏頭,輕笑:“走吧。”

彭俊有點緊張地捏了捏手指,表情卻依舊拽了吧唧的,故意落後兩步:“我去要兩瓶水。”

沈陸揚沒在意:“去吧,喜歡喝什麼拿什麼。”

謝危邯不經意地走到他前麵一些,先一步推開門。

“嘭————”

“啪————”

“哦吼吼吼————謝老師咳咳咳——!”

彩帶和過生日用的小炮仗齊發,全打在了前麵的謝危邯身上,隻有少數落到沈陸揚頭上。

“乾嘛呢你們!”沈陸揚伸手護了謝危邯一下,緊接著擠他前麵,一扒拉腦袋掉下來一溜兒小閃片,繃不住樂,“不想活著了是不是,看清楚進來的是誰了沒有就打。”

衝得最歡的詹靜妙謹慎地後退一步,但依舊英勇,帶頭喊:“祝——!”

剩下的人跟著喊:“祝沈老師和謝老師!永結同心!白頭偕老!百年好合!天長地久!”

沈陸揚笑得嘴角疼:“畢生所學了吧,這麼些詞兒。”

謝危邯拿掉沈陸揚肩膀上的一個小彩帶,臉上也帶著舒緩的笑:“謝謝。”

看謝老師也笑了,一群人鬨得更歡實了,擁著兩個人坐在沙發正中間,嚷嚷著要獻歌一曲。

“獻醜了獻醜了!”向磊和丁一凡搶著同一個話筒,臉都要擠在一起了,“一首《Devotedtoyou》獻給沈老師和謝老師!”

《怦然心動》的插曲?

沈陸揚一挑眉,轉頭看著謝危邯,小聲問:“英文歌啊,上次月考向磊英語是不是沒過60?”

謝危邯對學生的成績記得很清楚,聞言漫不經心地牽住他的手,捏了捏:“54,他偏科很嚴重,不喜歡英語。”

沈陸揚合理懷疑這首歌是他們精心準備過的,因為向磊同學一看就非常緊張,嘴唇都要舔破了。

他之前和詹靜妙他們說過一次,他喜歡這個電影,主題曲也喜歡。

小茬茬們有心了。

“好純啊磊哥!不是你風格!”

向磊瞪過去:“你懂個屁!我和彭哥傾情獻唱!”

丁一凡擠了他屁股一下:“還有我!”

詹靜妙舉手:“加上我!”

彭俊:“滾,你自己唱吧。”

一陣兵荒馬亂,前奏播完,向磊趕緊唱了第一句:“Darlingyoutonme……”

下一秒就把話筒扔給了滿臉興奮的詹靜妙,丁一凡快速湊過去一臉陶醉地跟唱:“Tillthesuhesea……”

下一秒話筒到了彭俊手裡,彭俊耳朵尖有點紅,但介於之前排練過,還是唱了出來:“UntilthenI’llwaysbedevotedtoyou……”

沈陸揚一開始還被逗笑,聽著聽著就驚豔了。

意外的都很好聽,聲音是青春飛揚的高中生,這首歌調子也比較簡單,很適合他們。

到黎申宇那裡,彭俊回頭找了半天才找著人,多唱了好幾句才把話筒遞出去,氣得問候他祖宗。

屋裡的十來個學生一人一句唱完,話筒不意外地到了沈陸揚手裡。

他從容地接過,看著謝危邯唱:“Throughtheyearsmylovewillgrow,Likeariveritwillflow,It’tdiebecauseI’msodevotedtoyou……”

謝危邯自然地接了下一句:“I’llneverhurtyouI’llneverlie,I’llneverbeuntrue……”

沈陸揚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在周圍一片起哄聲裡靠在了謝危邯肩膀上,邊笑邊抖著嗓子繼續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笑得上不來氣,但他就是想笑。

這一刻在朝氣蓬勃的學生麵前,他和謝危邯靠在包廂的小沙發上,周圍的起哄聲讓這裡像個小型的婚禮現場,他們就是那對新人,證婚人是他們的學生。

多麼不可思議的浪漫。

一群人一直鬨到下午六點鐘,才被宗老師的電話提醒,已經到時間了。

謝危邯付了錢,沈陸揚叫了家裡的司機過來挨個把學生送回家,叮囑他們:“回去太累的話就休息,不累的話看看書,明天考試彆緊張,有什麼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記住了沒?”

車裡伸出的手使勁擺了擺:“記住啦!老師拜拜!”

沈陸揚緊了緊羽絨服衣襟,笑著喊:“拜拜!”

還想著彆影響學生們玩兒,到最後他也玩兒的一身汗,時間都忘記看了。

好久沒這麼熱鬨過了。

謝危邯從火鍋店出來,手裡拿著一條圍巾,沈陸揚這才發現他落東西了。

“都回家了?”謝危邯給他戴上圍巾,沾了冷風的指尖蒼白裡透著一點紅。

“嗯,讓司機送回去的。”沈陸揚低頭看著他的手指,越看越覺得漂亮,鬼使神差地低頭親了他手背一下。

謝危邯的動作微微一頓,片刻,低頭吻在他鼻尖:“不涼麼。”

剛才學生們沒喝酒,但他和謝危邯被起哄著喝了交杯酒,不多,但是身體熱乎乎的。

沈陸揚抓住他的手,放到嘴邊一下下親著,看著謝危邯笑:“不涼,mua!”

謝危邯笑著看他親夠了,才重新幫他係好圍巾:“回家?”

沈陸揚剛要說話,鼻尖忽然一涼,他抬頭看向天空。

細碎的白色雪花隨風飄落。

“下雪了,天氣預報今天晚上有雪,”沈陸揚伸手抓了一下,抓了個空,他想到什麼,牽住謝危邯的手,眼睛發亮地看過來,“謝老師,我們走回去吧,從這兒開始走,能走多遠走多遠,雪下大了再打車。”

謝危邯伸出手指,指尖接住一粒雪花,點在沈陸揚掌心,又扣住他的手:“走吧。”

沈陸揚掌心一涼,笑得眼睛都彎了,跟著他一起往前走。

火鍋店在商業街上,周末下午路上人不少。

沈陸揚和謝危邯在人群裡牽著手穿梭,不知不覺就融為一體,成了眾多情侶裡的一個。

雪花漸漸變大,風卻小了,一片一片雪花安安靜靜地降落,一眼看過去,建築蒙上一層童話故事一樣的銀白。

沈陸揚搖搖頭,晃掉一片小雪花。

謝危邯不時伸手幫他拂掉,捂住他耳朵問他冷不冷。

“不冷,喝酒了,好熱,”沈陸揚擠著他走,一抬頭,看見不遠處有個糖葫蘆的小推車,“謝老師,吃糖葫蘆麼?”

嘴裡問著,手上已經拉著謝危邯往那邊走過去。

謝危邯笑著跟他一起走。

“你喜歡哪個?”沈陸揚指了指最普通的那個,和推車老板說,“姐,拿串這個。”

謝危邯不喜歡這些街邊小吃,但還是說:“和你一樣。”

沈陸揚付了錢,兩個人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繼續往前走。

沈陸揚咬了一個糖葫蘆,酸甜的,個頭也挺大。

看謝危邯的還沒開始吃,他把自己的遞過去:“先嘗嘗我的,我感覺我這個比你的大。”

謝危邯垂眸看向遞到嘴邊的山楂,低頭咬下一個。

味道和想象的差不多,但沈陸揚在一邊期待地看著他的眼神,讓他不公正地評價了一句:“好吃。”

“我可能有點兒醉了,”沈陸揚彎了彎嘴角,摸著耳朵,“回家得好好睡一覺,明天還得監考。”

牽著謝危邯的那隻手晃了晃,沈陸揚偏頭看著他,笑得狗狗眼眼尾垂著:“結婚的時候你得看著我點兒,洞房花燭喝醉了就丟人了。”

“酒量可以鍛煉,”謝危邯牽著沈陸揚的左手,忽然站住,指尖撫過他無名指的戒指,眼神專注而溫柔,“要提前練習麼?揚揚。”

沈陸揚轉頭,謝危邯稠麗的五官在雪花的映襯下,連低垂著睫毛都透著一種不真實的美感,易碎又美好。

沈陸揚呼吸都停了一瞬,他轉過身,抱住謝危邯的肩膀,仰頭吻了上去。

柔軟微涼的嘴唇相觸,一個帶著酸甜味道的吻,所有都變得真實了。

繁華的街道,不起眼的街角,兩個人親昵地擁吻。

雪花染白了漆黑的發,浸濕了柔軟的發梢,像一場神秘又浪漫的儀式,在無人的角落悄悄進行著。

沈陸揚輕嗅著紅酒香,微微分開濕潤的唇,眯著眼睛陶醉地笑:“謝老師,我可能永遠都練不好酒量了,我醉了……”

謝危邯俯身輕吻他臉頰,眼底被笑意占滿,聲音低沉溫柔:“那就練習到永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