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就憑一年到頭上工所得的那丁點工分,還有土地到戶後,在那微薄貧瘠的山地上種點苞米、紅苕,沒點來錢的門道,想要把日子過好,談何容易。
這是陳安上輩子就有的想法,這輩子走走這路子,也算如願。
怎麼說都是親兄弟,陳平對他雖然充滿怨念,平日裡其實還是多有包容,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陳安很清楚這一點。
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一奶同胞的兄弟,生養自己的父母,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得處理好才行。
血濃於水,沒有比這更親的了。
難得重活一世,不再是陰陽兩隔,得珍惜。
至於村裡的其他人,上輩子,陳安腿廢了,也算是見慣了人情冷暖。
沒什麼好說的,有恩報恩,有怨報怨!
陳安扛著鋤頭,一邊順著曲折蜿蜒的山道走,一邊盤算著心裡的事情,最終很現實地發現,空氣的清新,始終比不過金錢的油墨味。
一夜的降溫,將路邊的野草,低矮的灌木叢,裹上厚厚一層冰霜,隨著太陽升起,被融化後斷裂、滑落,山道兩側已經掉落不少冰霜條段,還不時能聽到兩側傳來掉落的嘩啦聲。
在太陽的蒸騰下,冰霜融化,蒸騰起水汽,讓彌漫在山間的霧氣又濃重了幾分。
即使透過濃重的霧氣能看到紅彤彤的太陽,這樣的天氣是好是壞也沒個準數,雲開霧散會晴朗無雲,也很有可能就此變得陰霾。
陳安無心欣賞這雲牽霧繞如包裹在乳漿中的山中景色,他將被冷得有些僵硬的雙手放在嘴邊嗬著熱氣,使勁地搓了幾下,把腳步加快了些,希望能早點弄上幾隻竹溜子回來。
中午是趕不上了,但在晚上一家人回來的時候,他希望一家子能吃上他送上的美味。
作為最容易獲取的獵物,竹溜子在村子附近,很難有生存空間,村裡半大的崽兒,都有足夠的能耐拿捏它們。
陳安需要去得更遠些。
上輩子杵著拐杖,單腿跳著放羊,經常和山野打交道,見過有竹溜子的地方不少,要找到它們,對於陳安而言,真不是難事兒。
竹溜子,因吃竹子而得名。
毋庸置疑,竹子是竹溜子最好的食物。
它們經常藏在地下打洞,啃食竹根、竹筍、草根、樹根等東西。
朝著竹林、鬆樹林和山地向陽的草坡上去找就對了。
走了近一個小時,陳安已經遠離村子五六裡地,直到此時,山間的雲霧才漸漸散開,臉上有了太陽帶來的暖意,他也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半坡崎嶇的小路高處,是大片向陽的山坡草地,長滿成片的茅草。
茅草葉早已經枯黃,莖稈頂端小穗上的種子也早已經隨著柔毛一同脫落,隨風飛散,所剩無幾。
茅草這玩意兒耐乾旱,也耐水淹,似乎隨便一個地方都能生長,除了能用來鋪茅草屋房頂遮雨外,大概也就是牲口會撈上幾口,要是長到地裡邊,那就是禍害。
想要鏟除田地裡的茅草,極其費工,可謂“幾番除不儘,莖斷根又生”,再生能力之強,超乎想象,就連曬乾的茅草根莖,遇到濕土都還能成活,頑固得不得了。
地麵上的草葉莖稈乾枯,但地下老化的根莖依然保持充分的水分,對於竹溜子而言,是極好的食物。
茅草根莖竹溜子喜歡吃,人也可以吃,刨出來的鮮嫩茅根,長得很像折耳根,放嘴裡嚼,甜甜的,不僅是陳安小時候的零食,也是現在農村崽兒喜歡的零食,就連大人,在地裡邊刨到了,也經常捋掉上麵的泥巴,然後直接塞嘴裡嚼,品著那點甜味。
這本就是一種藥,流鼻血的時候可以用來熬水喝,有人用來煲湯,甚至赤腳醫生也經常用來做藥,還曾有過收購,隻是太常見,不值什麼錢。
另外,茅草剛抽條出來的鮮嫩柔毛花絮,也是直接可以用來吃的,同樣是甜的。
雖然茅草有些可惡,卻也有不少童年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