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1 / 2)

幫顧四爺提黑色行李箱的光頭小童今年十一歲, 是太太的陪嫁和顧家賬房先生所生的第三個兒子, 他叫英哥兒。

英哥兒吃力的從火車上將行李搬下來後就沒了什麼力氣,他沒有吃早飯, 胳膊細的和姑娘家家有的一拚, 與同樣是搬行李的六兒很不相同。六兒是顧四爺親自從外頭收回來當下人使用的,英哥兒從前自認高此人一等,誰知到了四爺身邊才漸漸知道四爺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當成心腹來使用,反而處處都把事情交給六兒——那個空有一身蠻力, 斷了根手指的小家夥。

六兒比他小半個月, 於是英哥兒私底下非要在六兒麵前擺出一個哥哥、前輩的架子, 然而六兒並不吃他這一套, 對他一直愛答不理, 他既著急四爺不重視自己,又恨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六兒在四爺身邊越來越得力, 最後生恐越過自己成為顧家下人們的首領,於是總是明裡暗裡的給六兒使絆子。

比方說現在,他故意走在六兒身後,一腳踩在六兒的鞋後跟上,害得六兒差點兒摔一跤,將箱子裡的東西摔爛!

六兒及時穩住,回頭冷漠的看了一眼英哥兒。

英哥兒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東張西望, 發現四爺並沒有在意他們這裡的小插曲, 便得意洋洋的對六兒挑了挑眉, 用口型挑釁道:“活該。”

皮膚黝黑的六兒之所以叫六兒是因為他曾經有一隻手上長了六根手指, 為此他在村子裡被視為不詳之物,逃離村子後,在碼頭討飯吃時遇見了正找人打砸對家鋪子的顧四爺,顧四爺看他要飯的手多了根手指,卻很感興趣,親自把他那多餘的手指砍了,然後擰著那血淋淋的手指頭對他說:【看,這雖然是你的一部分,但你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它,這不是它的錯,是你太無能。】

六兒餓的頭昏眼花,但卻對顧四爺這句話記憶深刻,幾乎融入了血肉裡,感覺四爺和這個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所有人都認為他的罪是因為多長了根手指,隻有四爺認為他的罪是不能保護這根多餘的指頭。

從此他跟著顧四爺,顧四爺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他將顧四爺的所有話都奉為聖旨,他要為對他說了那樣的話都四爺賣命!想要有一天可以達到顧四爺的地位,擁有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一切東西的力量!

顧四爺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每個月給天津的一個賬戶打三千塊錢過去。

這聽起來簡單,但六兒知道,他在接觸顧四爺最核心的東西,顧四爺有要守護的東西,他不信顧家的任何人,於是交給他來辦,他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是顧四爺撿來的私有物,是隻為顧四爺辦事的人,他在獲得信任。

為了配得起這份信任,六兒十分知情知趣的不過問任何事,隻是對四爺說的每一個吩咐照辦,辦好,其他的都與他無關。

當然,如果有人想要將他從這個他好不容易獲得的棲身之所擠走,他也不會客氣,反正六兒心裡清楚,自己就算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英哥兒做點兒什麼,四爺也絕不會生氣,四爺要的就是他處理身邊不安分的因素,他會完成!

這是六兒第一次來天津衛,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能讓光是盯著人不說話就能把人嚇的屁滾尿流的四爺笑的這樣開心。

他偷偷看被四爺摟著的人的背影,一派風雅貴氣,身材比例完美的讓人自慚形穢,歡快的和四爺側頭說話時,琉璃一樣的眼珠子被陽光折射著迷人的亮色,臉部的輪廓都被描了一層白光,漂亮的像是隻有傳說裡才出現的人物。

這樣的人被四爺喊‘哥哥’,眼睛便彎成月牙,那是全副身心都係在四爺身上的樣子,六兒也瞬間感悟到:哦,就是他了。

——四爺的寶藏。

不等六兒欣賞完這兩位兄弟重逢的感人時刻,從不遠處又有一個穿著華麗的美麗女人踩著細細的高跟鞋走來,她每走一步燙的像是彈簧的頭發便上下彈動,六兒欣賞不來,當然也輪不到他來欣賞,他隻需要對四爺忠心,其餘什麼都不必管。

“哎喲,你們兩個回家再抱吧,彆在這兒大庭廣眾之下膩膩歪歪,不然這來來往往的乘客都要被你們酸倒了去。”喬女士嬉笑著調侃。

顧葭連忙點頭,說:“是我一時忘形,太開心了。”

顧無忌冷淡的看了一眼喬女士,沒有和她說話,而是拉著顧葭走出站台,一麵走一麵問:“怎麼手這麼冷,你手套呢?”說罷乾脆握著顧葭的手揣入自己的口袋裡,“哥,家裡的車呢?”

顧葭無奈又有點心虛的說:“這個……車子不見了,可媽媽已經報過案了,大概是能找回來的吧。”

這句話顧葭自己都不信了,於是說完就很是自責的說:“對不起,我也沒有想過會丟……”這下子弟弟這裡這麼多東西可怎麼盤回去?那車子真是早不丟晚不丟的。

顧無忌哪裡需要顧葭道歉?

他那和顧葭藏在一個荷包裡的手緊了緊,全然不在意的道:“丟就丟了,你沒事兒就好……”可說完顧無忌就發現顧葭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他的嘴上有被咬破的痕跡,脖子附近更是有明顯的紅痕,這些都是他不允許任何人留給他的,他竭力在哥哥麵前做個好人,留出一些可以回旋的乖巧,然而哥哥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做了他不知道的事。

顧無忌沒有立即聲張,他擅長自己去弄清楚一切——假如顧葭不希望他知道,他樂意裝作不知道,前提是他知道一切。

“六兒,去那邊叫五輛人力車過來。”他雖表現的很大方,是個願意給哥哥自由的好弟弟,可那不悅始終藏在眉宇裡,那是揮之不去的極度煩躁,又或者叫做不安。

六兒被點了名,把巨大的皮包放在地上,立馬跑去叫車,大冬天的,一下子叫來五輛,也算是在一眾基本步行的平民中顯得格外醒目。

“來,上來。”顧無忌第一個上車,上車後就伸手拉顧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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