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2 / 2)

任誰今天經曆了這麼一場可怕的事故,都會睡不著,若是記得過程還好,顧葭不怕,可誰知道他什麼都記不得,所有的經過都是由彆人告訴他的,這種未知的恐懼比死亡都要折磨人!

剛走出去沒幾步的顧無忌站在院子裡點了根煙,他身邊站著在外麵等了許久的陸玉山,這兩個人都十分高挑,身材絕好,肩寬腿長,是走到哪兒都要惹來一堆側目的男人。

顧無忌對著陸玉山揚了揚下巴,聲音壓的很低,說:“走,那邊說話。”

陸玉山在冬夜裡站了大約三十分鐘,身上濺染了血點的西裝還穿在身上,但在夜色裡看不出哪裡不對,十分優雅帥氣逼人。

陸玉山點點頭,半截西裝袖子被裁掉的他也不嫌冷,就這樣露著綁了綁帶的右臂跟著顧無忌一同去了後院子旁的小暖廳,暖廳在夏日裡是一間花房,但由於現在是冬天,所以到處都死氣沉沉,一朵花的鬼影都見不到。

顧無忌等人一到暖廳,下人就立馬點燈燒熱水汀,準備茶水和點心,待顧無忌和陸玉山入座,其他人便紛紛下去,將空蕩蕩的暖廳留給二人。

首先在暖廳打破沉默的,是顧無忌把煙蒂丟到灰色花壇裡的動靜。

隨後是陸玉山端起茶,用茶蓋拂過茶麵的清脆碰擊聲。

“我之前倉庫著火,所以走了,之後發生了什麼,我希望能聽陸兄再說一遍。”之前一直是聽江入夢說,現在顧無忌卻擺出這樣一副態度,顯然是也有了答案,隻不過希望得到支持自己想法的證言。

陸玉山料到顧無忌會這麼問,畢竟經過幾天的接觸,顧葭的這位弟弟雖然私底下是顧葭懷裡還沒斷奶的弟弟,是個對哥哥過於執著的人,今天發生的事情按照顧無忌的性格,絕不會就這樣算了。

“你想聽什麼呢?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陸玉山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他在很多時候都懶得說話,隻不過生意是生意、應酬是應酬,他可以裝出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樣子,也有資格沉默。

顧無忌看了陸玉山一眼,無形的威懾力鋪天蓋地朝著後者壓去:“既然不願意說,陸兄又何必在外麵等這麼久?”

陸玉山右腿霸氣的搭在左腿上,一邊喝茶一邊回答顧無忌上一個問題:“其實很簡單,你哥突然想起火車站有個熟人要接,所以讓江入夢找人去接一下,當時我們三人在廁所,你哥他啊……很不學好呢……”

“怎麼?”顧無忌不自覺的皺了皺眉,既討厭聽見彆人貶低哥哥,又知道很多事情當事人訴說總是會省略掉不想說的,會美化自己,會無心的失去客觀描述。

“你哥很喜歡和彆人開一些似是而非的曖昧玩笑,於是江入夢就做了點兒什麼符合當時情況的事情。”陸玉山半遮半掩的說,他清楚自己若是說的太仔細反而沒什麼效果,就是要這種給人留有想象空間的描述才能夠無限放大顧無忌心中的不滿。未知,永遠是最可怕的。

果不其然顧無忌神色有些難看,但很快就平複,說:“是嗎?”

“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覺得顧三少爺有些時候和喬女士很像,比方說昨天晚上請宴……”昨晚的請宴,喬女士和顧葭是最受矚目的兩個人,是兩個中心,都是一樣的好人緣兒,一樣的特彆愛說俏皮話,對誰都很有情誼的樣子。

這話恰好挑起了顧無忌的心事,顧四爺老早就覺得哥哥和喬女士待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很多壞習慣都是喬女士傳染給顧葭的,很多事情喬女士更是綁架著顧葭來滿足自己,還有小時候非要顧葭學唱戲討好顧文武的事……

樁樁件件都惡心著顧無忌,若是可以動手,顧無忌能當場斃了對方!然而他不可以,他若是那麼做了,哥哥不會原諒他的。

這就是生而為人的身不由己了,隻要是人,便有牽掛,有夢想,有目標,也有遺憾和秘密,有不可說不可得不可為。

若是毫無牽絆,為所欲為,那便不是人,因為或者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不如去死。

陸玉山從前便是這樣一個‘不如去死’的東西,生命的意義在於和王家對著乾,不死不休,除此之外便是賺錢,然而錢雖然越來越多,他擁有得越來越多,卻也漸漸發現自己賺這麼多錢不知道乾什麼,很沒有意義……

如今這兩位夜談者倒是有了唯一的共同點,他們的羈絆都存在於一個人身上,因此哪怕對對方都有些看不順眼,卻也還是能夠冥冥之中認同對方的話。

“話說回來,我不是借了江入夢的車子送顧葭去醫院嗎?半路上就碰到了‘劫道’的,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團夥,把司機打死了,車子一翻就瞬間爆炸,我不得不先把你哥藏在一個角落,然後和那些人打一打。”陸玉山對自己所作的事情一語概括,似乎認為自己所作所為都很不值得一提,“後來再去找你哥,你哥就不見了,我就去找江入夢。”

“你為什麼找他?”

“當然是認為他剛好救了你哥。”陸玉山語氣很是諷刺,“事實證明我猜對了不是嗎?”

“嗯……”顧無忌點點頭,視線落在陸玉山受傷的胳膊上,他雖然沒有在現場,但是可以想象陸玉山所麵對的是怎樣的亂鬥,“多謝了。”

“謝什麼?我是幫你哥,他是我救命恩人,應該的。”救命恩人這個理由真是太好用了,陸玉山如是想。

“是麼,我以為陸老板會更惜命一點。”顧無忌仿佛是隨意這麼一說,“畢竟說到底也沒什麼關係,你這樣拚命,我都要以為你對我哥也有什麼想法了。”

因為是哥哥,所以顧無忌向來沒有發現顧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也成為了無比吸引男男女女的漂亮人物,但他以男人的眼光審視顧葭時才發現哥哥的確是個很能招蜂引蝶的主,哪怕顧葭自己不知道,沒有意識,但事實就是如此,哥哥的存在即是原罪。

陸玉山意外的看著顧無忌,笑道:“顧四爺實在是愛開玩笑,我對那些都沒興趣,你若是去上海就知道,我身邊兒沒有過人,沒興趣。”

顧無忌微微放鬆了些:“哦?難道陸兄從來都沒有想過什麼兒女情長?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也沒有過?”

陸玉山坦然的不得了:“鄙人不才,隻對錢感興趣。”

“哈哈,陸兄實在有意思。”顧無忌笑著拍了拍陸玉山的肩,好像是完全放心了,真誠地道,“好了,現在也不早了,陸兄不如早些休息,你不是說來京城是要收古董嗎?明天自去忙你的就是,有空陪我哥哥說說話那我當感激不儘。我最近恐怕也有些忙,就沒辦法陪陸兄了,還請自便,如今陸兄也是我顧無忌的恩人,有什麼需要,直說。”

“恩人談不上,做兄弟可以。”陸玉山和顧無忌表現得關係很好的樣子,你一聲陸兄,我一聲顧四爺,好不親熱,然而當真分彆後,顧無忌卻臉上笑容收得飛快,陸玉山也是瞬間就恢複成麵無表情的模樣。

顧無忌獨自坐在暖廳裡,半晌,突然咬牙切齒的念著江入夢的名字,然後‘啪’的一聲將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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