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粥裡麵撒了小米, 黃燦燦的小米和白米混合在一起還蠻好看。顧葭拿勺子挖了一小勺, 嘗在嘴裡,舌尖稍稍將米粒壓在上顎,米粒便瞬間融化成糊糊, 黏黏膩膩的被他吞入腹中:“很甜啊。”他嘗到一點甜味,很開心。
顧無忌坐在顧葭的對麵, 兩人麵前擺著白色的小桌子,桌上是兩碗粥和一碗少鹽的雞蛋花,顧無忌兩三口把粥喝了, 就看著顧葭吃飯,說:“喜歡嗎?”
顧三少爺喜歡和顧無忌這樣呆在一塊兒, 就是什麼都不乾都開心,因此他嘴裡說出來的話隻有‘喜歡’二字:“嗯, 喜歡,你也多吃點呀, 不是說一天都沒有吃飯嗎?”顧葭現在稍微能夠睜開一點眼睛了, 那種乾澀的沉重的感覺漸漸從眼皮消失, 但依舊是必須經常眨眼才能夠緩解澀痛。
顧無忌見哥哥老是眨眼, 伸手把哥哥手裡的碗拿過來, 說:“來, 我喂你,眼睛再好好休息一下, 醫生說這些天你最好不要直接接受光照, 所以最好是把眼睛蒙上, 不然看東西會一直很模糊。”
顧葭聽話的把手放在桌子下麵,睫毛安靜的落了一片溫柔的陰影在那細膩的皮膚上,他乖乖張嘴吃掉弟弟送來嘴邊的粥,一邊吃一邊說:“對了,你不是說要同我講你的計劃嗎?”
“嗬,我還能言而無信不成?”顧四爺視線停在哥哥那被粥潤濕的唇上,唇角的傷一如既往刺目,但他也沒有再多看一秒,而是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那不如就從哥哥你最擔心的事情說起好不好?”
“……嗯。”顧葭沒有再扭捏著說不聽,他就是想要知道,知道顧無忌的一切動向,這樣他心中也好有個數,不會盲目的擔心,沒有底氣。
“這兩天我查了一下,我倉庫被燒應當是江入夢的手筆,這人狡猾至極,燒倉庫是另有目的,可惜當初我被他擺了一道,不過損失不大。家裡地契是被廖大總管拿走的,這老太監被抓到的時候,地契已經不在他身上,也沒有錢,正準備跑路,我和陸兄及時趕到,問了他地契在誰那裡,就沒管他了。”
“那地契在誰那裡?他不是買了嗎?怎麼會沒有錢?我聽老太爺的意思,是想要全部捐給靜園的皇帝。”顧葭想了想顧府這麼一大攤子的店鋪,怎麼說也得有個四五十萬,錢怎麼可能說沒就沒?江入夢居然做出那種事情,顧葭其實已經不意外了,之前陸玉山就同他說江老板還做大煙生意,不僅害那麼多人不說,同行競爭還搭進去一個元小姐,實在沒什麼好說的,顧葭都不想再看見這個江入夢。
顧無忌本身和顧葭說話,有些美化自己的嫌疑:“是啊,我也納悶,所以我就苦口婆心的勸他告訴我,那可是老太爺的東西,哪怕他要拿去給那廢物皇帝,我也無所謂,老太爺也是糊塗,他若直接告訴我,和我說,我把家產拿去賣掉,說不定還不會出現意外,這可倒好,被彆人坑了算怎麼回事,哥你說對吧?”
顧葭扭了扭頭,涉及顧無忌的利益,他可沒那麼大度:“也就你這麼好心,老太爺對你從來沒有什麼感情,他隻是覺得你可以幫他重振顧家,或者說可以幫他在他死後繼承他的遺誌繼續扶持皇帝,一旦你不如他想的那樣聽話,他也就不要你了……你還這樣幫他。”
“哥你這話就錯了,我聽爺爺的話,最主要是他答應我,他認你回來,我這輩子,就哥你一位親人,我要給你一個名分,要給你應該有的一切,為此要我做什麼我都樂意。”顧無忌說著,稀粥喂過去,顧葭卻是遲遲沒有張唇,精致的銀勺子將顧葭的下唇按下去一個淺淺的窩,顯得唇無比柔軟,充滿質感。
顧葭吃不下了,伸手推開弟弟的手,弟弟便給他擦了擦唇上的湯汁,他歎息般說道:“我已經算是有名分了……”
“不夠。”顧無忌聲音透著堅硬的冷漠,任誰也無法讓他回頭,“所以哥哥以後不要說你不要,我想給你的,你都拿著,你若是不要我會難過。”
顧葭笑了笑,不去想這種強壓上來的‘我想對你好’是不是不太正常,可他現在想清楚後就不願意和無忌對著乾,所有的一切都明擺在無忌的麵前,無忌也不在乎,非要為他得到一個虛無縹緲的名分,那麼他就接受,若是連他這個當哥哥的受益者都要站在無忌的對立麵去指責他不對,那才是真正的讓人寒心。
“來,這裡還有點雞蛋花,哥張嘴。”顧無忌雖然前一秒還非常強勢,但很快又溫柔下來,哄哥哥多吃點東西,“雞蛋花裡有一點點小蔥花,我知道哥你喜歡雞蛋花裡有點蔥花的香氣,但是又不愛吃雞蛋花裡的蔥花,我都幫你把蔥花吃掉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顧葭聽弟弟這一番話打岔,忍不住說:“說得我好像很難伺候一樣。”
“怎麼會?是我難伺候,我難伺候行了吧?”
顧葭笑道:“少來,繼續說。”
“是,是,讓我想想還有什麼要說的,對了,之前哥你發脾氣的時候,我是和陸老板一塊兒到的,人家陸玉山也算是很夠意思了,陪著我照顧你了很久,等你打針才離開,現在住在隔壁,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可以讓門口的陳幸和陳福幫忙,他們兩個幫不上,就讓陸老板幫忙,我想他不會拒絕。”
顧葭聽弟弟說起陸玉山,吃雞蛋花的速度都慢了一些,藏在那濕紅眼皮下麵的眼珠子都微微動了動:“陸老板原來也在,我都不知道。”
“他又沒有說話,你當然不知道,而且你當時發火得厲害,隻知道罵我,就算知道陸老板在,恐怕也沒有時間抽空和人家打招呼。”
顧葭聽弟弟說的很有些奇怪的調侃在裡麵,便以為弟弟是覺得自己罵他這點很讓他沒麵子,受委屈了,因此說:“我哪裡是罵你,反正不是罵你,更何況陸老板也不會因為你被我罵就小瞧你,他不敢。”
“是啊,他怎敢?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嘛。”
“也不儘然,陸老板也幫了我們很多,我知道你很敬佩陸老板那樣白手起家的人物,所以你們可以多親近親近,出現什麼問題,以後也好有個商量的人。”顧葭生怕弟弟吃虧,一個人總是壓力很大,陸玉山是個聰明人,聰明的簡直有些不像人了,所以弟弟若是能夠和陸玉山成為朋友,應當是永遠都不會吃虧的。
“說起陸老板,陸老板讓我和哥哥你說一聲,他和你一塊兒調查的事情各大報社都沒有報道。”顧無忌幽深的眸子看著哥哥,黑色的瞳孔猶如亙古不變的深淵,沒有一絲風。
顧葭立馬皺眉睜開眼,說:“這不可能啊?”
顧四爺‘嘖’了一聲,把手中的碗放下,手心轉而捂住顧葭的眼睛,嚴厲地道:“我說了不許睜開眼睛,你要我說幾遍?!”
顧葭一時被嚇到,沒反應過來弟弟為什麼突然發火,說:“沒事兒,我差不多都好了,也沒有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