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196(1 / 2)

當一個人突然變得陌生起來, 讓你感到痛苦萬分, 總希望從前的那個人回來時,心裡便隱隱有著將從前那個溫柔的人當作依靠的傾向。

這個陌生的家夥或許還很凶惡,可凶惡之後,他又無比的關懷你, 混亂便將你裹挾去了無儘的汪洋裡, 無時無刻不表達著對另一個溫柔人格的渴望,因為除了他,你彆無選擇。

顧葭在焦慮中度過了半個月,期間他沒能走出房門一步,也未能得知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自己差點兒就被小舅舅偷了去,也沒有辦法聯絡陸瑾淵, 他被一把鑰匙擋住了所有去路, 成為了這棟豪華公館裡唯一沒有自由的人。

曾經這令他迷惑,因為他以為霍冷無非是想要從他這裡得到些什麼,不管是愛情還是身體,和弟弟無忌比起來,實在輕於鴻毛, 既然霍冷要,那麼他便給,沒什麼是舍不了的。

可霍冷仿佛又並不著急和他再來一場親密接觸, 霍冷隻會每日來給他送餐喂飯, 然後觀察他的臉, 觀察他身上所有的淤青和身體狀況,顧葭有忍不住詢問這究竟是怎麼了,霍冷從不回答,眼底沉著濃厚的暗色,黑眼圈也積澱在眼下,像是飽受折磨一般。

開玩笑,顧葭認為自己才是受折磨的那一位,所以他決定不要同情這個占據陸玉山軀殼的魔鬼。

傍晚時分,當西邊聳立著的歐式大鐘樓敲響十八聲的時候,二樓側臥的房門再度從外麵被打開,他連忙從床上抬起頭來,衝過去抱著來人,整個人充滿春天暖意,肉-體與奶-水的芬芳,讓來者一下子擁抱了春天。

他是如此依賴這個人,仿佛每天就靠著這個時候過活:“玉山,你來了。”他說著陳述句,腦袋埋在高高大大的陸七爺懷裡,柔軟的黑發蹭過對方臉頰和脖頸,像是溫馴的羊羔,又像是海裡無依無靠的海藻。

羊羔曾是羊群裡最漂亮的一隻,海藻也曾是海裡最美麗的一顆,隻是如今被圈-養著、被關進水箱裡,成了一個人的私藏。

陸玉山身後跟著一個低眉順眼的白俄仆人,這個仆人經過顧葭一段時間的觀察,得知是個不會說國語的人,隻是會一些手語,一張口也是亂七八糟的外語,不過大概也正是因為白俄仆人聽不懂國語,陸家人才用的他。

白俄仆人名叫沙雅,皮膚不是一般的白,但很粗糙,也不知道是因為乾慣了粗活,還是天生的。

沙雅跟在陸玉山的身後,恭恭敬敬的端著一托盤的食物,都是稀爛柔軟好刻化的米粥一類東西,顧葭和陸玉山相擁完畢,見又是這些東西,沒有吃飯的**,隻是拉著陸玉山的手,急切的詢問說:“怎麼樣?你可知道外麵怎麼樣了?”

陸玉山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對自己的扮相開始上心,身上總穿著十分得體摩登的西裝,披著黑色的風衣,脖子上海掛著薄薄的白色長圍巾,看起來十分高貴俊美,不怒自威。

沙俄小仆人將托盤放在圓圓的桌子上,一樣樣把菜色擺好後,就悄無聲息的出去,獨留顧葭和總不得相見的陸玉山在一起說話。

“抱歉得很。”

陸玉山一開口,顧葭便連精神都失去了大半,他雙手扶額,以一種無法言喻的頹靡感傷暴露給陸玉山看:“你怎麼可以不知道?這些天那霍冷就這樣厲害?你就隻有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出來?那你乾脆就利用這一個小時出去見見顧無忌,給他打電話也好,給他下跪也好,我不管,你得告訴他我很好,然後再給我帶一些他的口信回來,不然我不放心……”

顧葭說完,自知很任性,人家陸玉山都快要被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格擠兌得消失了,每天僅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出來放風,想要粘著自己,是很正常的,誰知道還有沒有以後呢。

可若陸玉山真的沒了,真的消失了,他也沒有以後了啊。

他將永遠活在霍冷的掌控下,被迫和弟弟成為回憶裡的一抹模糊身影。

他一緊張,手就不停的抖,一麵覺得陸玉山十分沒用,連個霍冷都搞不定,一麵又陷入消極中去,懷疑自己這輩子就這樣要和弟弟分開,分開……多簡單的兩個字,但卻是硬生生的讓他不去見另一個他愛的人,他將不知道無忌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哭,將不知道無忌是不是冷了,是不是熱著了,他將錯過無忌未來生命裡的每一刻,就連無忌有了想要定下來的那個女孩子,他也沒辦法感到快樂和心酸了,因為他不會知道。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或許是他自己。

“若是……”

陸玉山聽見顧葭輕輕地說了一句‘若是’,他捏住顧葭纖細柔軟的手,詢問說:“若是什麼?”

顧葭搖了搖頭:“我在想,若是我當初沒有和你在一起,應該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陸玉山沉默著,堅硬地心臟被人用鈍器一下下鑿出一個洞,不過他麵上卻依舊微笑,親吻顧葭的眉眼,將人拉到腿上坐著,說:“你這話,叫我情何以堪?”

顧葭唇瓣緊抿著,好一會兒,又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如果你被霍冷消滅了,我就真的沒有盼頭了,你哥讓我配合你的治療,我配合的很好啊,你們要我做什麼,我都做到了,你為什麼還是被壓製著,讓他主導你的身體多過你自己呢?”

“是啊……為什麼?”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顧葭什麼都吃不下,不過也隻有和陸玉山在一起的時候,他能夠說些自己的心裡話,他是半點目光都不願意施舍霍冷,好在霍冷最近並沒有強迫他,隻是弄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在他身上打針,打的東西上麵標注著外國文字,顧葭看不懂,不過好在應該不是什麼壞東西,不然他會有感覺。

顧三少爺本來很想要讓陸玉山放自己走的,奈何陸玉山在家裡地位好像很低,陸家的哥哥們十分相信隻有他才能幫助陸玉山恢複正常,所以陸公館裡裡外外全是人,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於是很不幸的,顧葭依靠的陸玉山除了每日陪他說話,沒有任何用處,並且就連打聽外界的情況都不能夠,因為陸玉山仿佛是被霍冷屏蔽了,所以霍冷占據身體的時候,陸玉山就如同睜眼瞎,什麼都不知道,看不見、也聽不到。

更可怕的是顧葭對治療陸玉山沒有半點把握,他又不是醫生,哪裡知道瘋子該如何治療?

因此每天這個時候,陸玉山和顧葭討論的最多的話題,便是圍繞陸玉山的病情。這回也不例外,顧葭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陸玉山喂來的青菜米粥,對自己近日來夥食的單調沒心思提出抗議,他一邊艱難的用舌頭碾壓過那爛熟的米粒,感受到一灘米糊在他口腔裡堆積的時候,他才慢吞吞地將東西咽下去,隻是吃不出好壞來,就像是失去了味覺。

“怎麼辦,我實在沒有辦法了,你倒是說呀,怎麼樣你才可以好起來,為了讓你好,我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你好。”顧葭咽下去那口粥後,老調重彈道。

然而這樣的甜言蜜語在如今的陸玉山這邊,卻是沒有往日那樣摧枯拉朽的力量,陸七爺隻是疊著手帕幫顧葭擦嘴角,將人伺候得像是玻璃人一樣,無欲無求:“我怎麼知道呢。”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就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犯病的好了,我們仔仔細細地重新分析一遍!我就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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