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逐夢年代(1 / 2)

下午太陽漸漸沒有那麼盛時,俞晚給遊略打了個電話。

她站在門衛室的簷下,語氣帶幾分煩惱:“遊略,你今天幾點下班呀,有沒有空來接我一下?”

“怎麼了?”遊略顯然很意外:“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就是有人跟我鬥法,卻拿你做筏子……我總不能站著挨打吃悶虧吧,所以想讓你親自過來辟個謠。”

“辟謠?”

“總之你開車來一趟就行了。”

俞晚望著前方連綿的廠房,抿抿唇:“而且姚副廠長不是正好跟我們一個小區嗎,她東西多坐公交不方便,我們順帶也送她回家。”

“行啊,我都可以。”

雖然不知道俞晚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但人情世故方麵,她向來比自己通透。

遊略很痛快就應了聲好:“那你幾點下班,我準點過來。”

“五點半吧。”

“要不要給你帶份東街的炒土豆?”

“你有時間的話當然好呀。”

俞晚眉眼彎彎,想著他既然要路過東街,又托他買一對新奶瓶。

之前苗苗的奶瓶,被早上起來睡眼惺忪的遊略踩碎了,非常貴的瓶子頃刻隻剩殘骸,阿姨心疼得呼吸停滯,忍不住重重拍了遊略肩膀好幾下,俞晚在旁邊樂不可支,笑得想死。

所以本來他們也約好了今天晚上要出門逛街,慶祝俞晚複工,順便購置一些母嬰用品——如果不是討人厭的陳珊妮女士,今天應該是個很愉快的日子。

有些人真是可惡至極!

好在跟遊略打過電話後,俞晚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

她在門口略站了站才轉身回去工作,隻是上樓梯時沒直接朝辦公室的方向走,而是拎著蛋糕拐向另一條走廊。

“姚廠長。”

她猜得沒錯,這個時間,姚副廠長就在走廊邊給綠植澆水。

聽見熟悉的聲音後,對方立馬抬起頭:“俞晚,你怎麼到這邊來了?”

婦女臉上帶著笑,朝她親切地招招手,全然不複之前在財務辦公室前的嚴肅模樣。

“我給您送吃的來了。”

俞晚很自然地走近:“今天是我複工第一天嘛,就帶了些糕點。說起來我能晚半個月來上班,還多虧了您幫忙說話呢。”

“這有啥。生孩子可是大事,你又是早產,月子坐不好要影響一輩子的。”

姚副廠長放下花灑,從她手裡接過蛋糕:“哎呦,這麼貴的糕點啊!那我可得帶回家好好嘗嘗。這包裝盒做得也彆致……對了,遊略他們公司的端午節禮不會就是你幫忙選的吧?誠磊帶回來兩盒特漂亮的粽子,我都不舍得吃。”

俞晚就笑:“是我訂的。您要是喜歡,我明天順手再捎幾個給您唄。”

說來很巧,姚副廠長的侄子姚誠磊今年剛畢業,就在遊略的公司上班。

也是有了這層關係,俞晚才和姚副廠長熟悉起來,她的產假比正常要長半個月,都是對方幫忙申請的。

不過這會兒是上班時間,送完蛋糕後俞晚就準備回辦公室了。

隻在告彆時,想起什麼似的隨口問道:“對了姚廠長,您晚上怎麼回?遊略今天開車來接我,要不要順路送您一程?”

“遊略這麼貼心的呀?那我當然要占這個便宜了,正巧今天打算準點下班來著。”

“那晚上咱們門口見。”

”哎。”

俞晚彎唇揮揮手,轉身離開。

姚副廠長這才注意到,她的頭發挽成了一個精致的丸子,發夾上墜著兩顆珍珠,隨著走動微微搖晃。

耳側垂下來的兩縷頭發似乎也刻意卷過,弧度自然又漂亮。

生完孩子才幾個月,她半點沒有產後媽媽的疲倦感,容光煥發情緒穩定,家裡人肯定分擔了很多,但也看得出她自己的要強。

做到這樣的形象管理,其實並不比陳珊妮每天盛裝打扮來得輕鬆。

是個厲害又周全的姑娘。

姚副廠長看著手裡的蛋糕笑了笑,繼續澆綠植。

新時代,女孩子厲害一點更好。有本事就應該發揮出來,困在家裡那才叫沒意思。

……

-

夏季的天氣,善變而極端。

午休時分還是炎炎烈日炙烤大地,到了傍晚四點多,天空就忽然變得陰沉沉。

鉛灰色的雲墜在頭頂,帶著不適的窒悶感,甚至選了個馬上要下班的時間,轟地蓋下傾盆大雨。

辦公室頓時怨聲載道一片:

“搞什麼啊,今天出門都沒帶傘,這鬼天氣!”

“這個季節的雨說下就下,真是要命了。也不曉得還來不來得及趕回去做飯。”

“隻能等等了,搞不好是太陽雨,一會兒就停了……哎,俞晚,你不帶傘就走嗎?”

俞晚拎起包,對說話的人解釋道:“遊略來接我,他開車了。”

對方眼睛瞬時變亮:“那,那我能不能蹭個車?我家就在步行街口那塊,跟你家小區順路的!”

俞晚挑了挑眉,正要說話,就聽到右後側傳來一聲輕輕的“嗤”。

她笑起來,友善而溫柔:“當然好呀。”

就擔心你不提呢。

.

這場雨下了足足有兩個小時,雲霧散去時天已然黑透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蓄了幾潭積水,隱藏在夜色和昏沉的路燈燈光中,一不小心就會中招。

於是第二天上班,大家都在抱怨經久失修的路燈和收音機裡從未準確過的天氣預報。

隻有昨天搭俞晚車回家的同事,拎著一籃楊梅進辦公室,笑眯眯地放在俞晚桌上:“小晚,喏。昨天跟你說的,我老家那邊產的楊梅,可甜可甜了,帶些給你嘗嘗。”

俞晚瞧了瞧:“好大啊,看著就甜。那我拿去洗一洗,分給大家。”

“不用,我那還有一籃呢。這是專門給你的,不然昨天白收你那麼大一箱粽子了。”

她們說話沒刻意放低聲音,旁邊當然有人聽見了,立刻湊上來問:“什麼楊梅粽子的,你們昨天去逛市場了?”

“不是。昨天我不是搭俞晚的車回家嘛,正好姚副廠長也在。”

送楊梅的同事熱情分享資訊:“你們可能不知道,姚副廠長侄子就在俞晚對象的公司上班,聽說他們端午節發的粽子可好吃了,我和姚副廠長就蹭了一些。嘖嘖,味道還真不賴!”

“什麼,姚副廠長的侄子在俞晚對象手底下乾活?”

“是啊。俞晚她對象就是做那個什麼……什麼網站來著,反正很有名。”

對方稱讚不斷:“我昨天還是第一次看見遊略嘞,哎呦,長得可帥可帥,跟俞晚站一塊兒,那叫一個般配。人也有本事,年紀輕輕就是大老板了,難怪能在市中心買房買車。”

“遊略是自己開公司的啊?怎麼從前都沒聽俞晚提起過,俞晚,你也太低調了。”

“俗話說財不露白。而且她對象那麼招人,換我我也不說。”

楊梅同事似乎是回憶起了昨天車上的情形,又感歎了一句:“真是帥。我要是年輕個十幾歲,我都要心動的。”

“……哪有這麼誇張啦。”俞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擋住了半隻眼睛:“他就是相貌唬人,其實靦腆得很,都不太會說話的。”

“男人不會說話不見得是壞事,說明內秀、老實。而且遊略對你多好,又會賺錢!”

“就是,長得俊又油腔滑調才糟糕嘞……”

議論間,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飄了進來。

屋子裡瞬間安靜不少,剛才還興致勃勃八卦的同事,這會兒都閉上了嘴,尷尬地咳了咳,走回自己工位坐下。

陳珊妮覺得氣氛莫名有些古怪:“怎麼了楊姐?”

“……沒怎麼啊。我就給俞晚拿了籃楊梅,謝謝她昨天晚上載我回家。”

“她真載你了?”陳珊妮有些驚訝,而後嘲諷地撇撇嘴:“她老公自己開車啊?”

“啊。”

“不過那是她家的車嗎?你看清楚她老公的駕照沒?不會是被我揭穿真麵目後,馬不停蹄去雇了輛車來演戲吧。”

她抱著臂,言辭輕蔑又犀利:“我說怎麼八百年不見她老公來接她一次,偏偏昨天那麼巧還開車來了呢。”

同事摸了摸鼻子,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張口。

隻是那眼神,怎麼掩飾怎麼彆扭。

“算了,我說真話你們又不信。”陳珊妮聳聳肩:“總之裝大款也裝不了一輩子,我就看看她能撐多久嘍。”

事實上陳珊妮今天心情還挺好的。

昨天中午才跟俞晚吵了一架,吃晚飯時她就聽說事情已經傳遍了大半個廠,都說是“三樓財務室的俞晚,最漂亮的那個,為了麵子一直在裝大款,實際她老公就是個沒本事的混混”。

而且流言總是越傳越誇張,到了今天早上上班時間,她遇見彆的辦公室同事,發現什麼吃軟飯養情人的版本都出來了。

所以,儘管昨天沒能讓俞晚當麵承認真相,但陳珊妮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倒是有人在耳旁小聲吐槽:“說起來你倆也沒什麼仇吧,怎麼總針對俞晚……”

“誰說我針對她了。”

陳珊妮一個眼刀掃過去,冷哼道:“我就是看不慣某些人虛榮的做派,裝富貴擺姿態的,把廠裡風氣都帶壞了!”

“俞晚也沒裝吧。說不準是你那個對象為了討好你,故意編話哄你呢。”

“你說什麼?”

對方嚇得縮了縮,而後又挺直腰板:“你彆瞪我啊,這又不關我事,隻是昨天我跟姚副廠長都搭了俞晚的車,恰好聽到一些事情罷了。說真的,就算俞晚騙人,姚副廠長也不可能幫著她演戲吧。”

陳珊妮一愣:“什麼姚副廠長?”

“你自己去問唄,姚副廠長的侄子就在俞晚對象的公司上班。有編製有合同,都上了好幾個月了,還能作假?”

麵對陳珊妮不可置信的眼神,對方似乎覺得自己占了上風,所以儘管這流言八卦壓根不關自己的事,她還是得意地補充道:“我覺得你最好去問問你的那個對象,搞不好真是他騙了你了,哎呦男人嘛,為了追女孩什麼話都說得出來的,小陳,你可得擦亮眼睛哦。”

“……”

陳珊妮錯愕地轉頭望向俞晚。

“嗯……”

俞晚極少極少與人起正麵衝突。麵對無端的敵意,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她都不會選擇硬剛。

某些時候,她會刻意忽視對方的攻擊,甚至放縱對方的攻擊,而後不動聲色地改變大環境輿論,讓對方在得意忘形的囂張後,體驗社死名場麵。

但是很可惜,楊梅同事是個擁有熱心腸的義氣人,還沒等自己鋪墊,就迫不及待就跟陳珊妮吐露了真相。

俞晚因為欣賞不到“眾人皆醒她獨醉”的場景,而微微感到失落。

這個時間連夏蟬都還未開始鳴叫,萬籟俱寂中,她收起情緒,朝陳珊妮彎起一個淺笑。

風輕雲淡,而越發顯得姿態高——好像“贏了”這件結果,對於她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陳珊妮在錯愕之餘,又燃起一股被刺痛的怒火,這讓她極其想衝上去撕破俞晚的笑容,卻想不出一個行動理由。

她漲紅了臉,尷尬而難堪,望向俞晚的眼神簡直像要殺了她一般,叫旁人看著都無語。

……這叫怎麼回事?

俞晚也沒招惹過她,隻是因為比她優秀搶眼,就要被羞辱冤枉。冤枉不成,她反倒還怨恨上受害者了,這姑娘彆是有紅眼病吧!

雖然說嫉妒也是一種情緒,家裡有關係確實可以囂張一些,但把兩者結合得如此極致,行事如此惡毒又無所顧忌的,在日常生活中還真見不到幾個。

大家心裡這麼想著,紛紛決定以後要再離陳珊妮更遠一些,最好連話都彆說,不要沾染上半分關係。

畢竟他們可沒有俞晚那條件,什麼時候被冤死都不知道。

“咳咳,好了,上班的點,都彆聊了彆聊了,不然等會兒被領導看見又要挨批……”

……

和旁觀者相比,這場糾紛的當事人俞晚,感悟反而來得晚許多。

是在隔了約莫得有兩周,陳珊妮被服裝廠勸退後。

勸退理由很複雜。

首先是長期遲到早退,被管理考勤的姚副廠長抓到很多回,卻依然屢教不改。

其次是亂傳謠言,破壞辦公室和諧,關於她紅眼病害人的事情幾乎都要傳到隔壁廠了。

最後一件最戲劇,據說是她單方麵要和對象分手,對象直接跑來廠裡挽留,後來不知怎麼吵了起來,對方當眾扇了她一巴掌,她大哭大叫,鬨得滿地雞毛。

一樁樁一件件,就算她表舅是副廠長,也遮掩不下去。

領導們一致覺得她工作能力不強,私德又有問題,還影響彆的同事,到最後,還是她表舅“壯士斷腕”,主動提出要開除這個外甥女。

而陳珊妮收拾東西離開財務辦公室的那天,遊略正好訂到了星光商街新開的西餐廳位置。

餐廳很高級,小提琴手在室內噴泉旁拉奏卡農,窗外是市區最繁華的商場大樓,菜品的擺盤充分暗示了不菲的價格。

俞晚撐著下巴,看對麵倒酒的遊略。

他穿著白襯衫黑西褲,頭發剪短,腕間戴了一隻色彩繽紛的電子表,如果不說,沒人會覺得他已經是做父親年紀了。

俞晚說:“遊略,真希望你能永遠像現在這樣,活潑善良。”

男人怔了怔,忍不住笑開:“這是什麼形容詞。”

“我擔心我會把苗苗教成一個壞心眼的家夥。”她歎口氣:“所以你一定要保持善良。”

“你也很善良。”

“不用說這種話哄我。”俞晚悄悄翻白眼:“你已經很容易被人騙了,我要是再善良,我們家就沒有活路了。”

“……也是有道理。”

“不過說起來,你今天為什麼突然請我吃西餐?我想了半天,沒想到是什麼日子。”

“平常就不能請你吃頓飯嗎?天天在家看苗苗糊南瓜泥多無聊。”

“總要有個原因吧,平白無故的,就因為正好訂到了位置?”

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陳珊妮的事情呢。

“討好你可真難。”遊略放下酒杯,遲疑道:“不過確實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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