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震撼的點在於:僅僅隻隔了一個暑假。
所以也就是在這一刻,遊略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母親會不願意在這時去和謝家相認。
……
哀莫大於心死。
但心死是一個過程。
最開始那段時日,謝慈君尚存鬥誌,一次又一次嘗試逃出去,滿心仇恨咬牙發誓要手刃仇人。
漸漸地,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無力,恐懼充斥內心,日夜期盼著家人能來救她,隻要能從這個地獄牢籠中出去,她一定乖乖聽父母的話,再也不任性再也不吵架。
再後來,她已經有些麻木了,甚至不再期待著父母來找自己,因為她覺得自己如今活得是那樣不堪醜陋,默默老死在上坎村也好。
因為不回去,她就還是那個天之驕女謝慈君,隻是不幸失蹤了而已。
但倘若被找回去,她就變成了謝家的笑話,父母的恥辱,曾經的親朋好友,同學師長,都會來可憐她、惋惜她、哀歎她。
甚至有人會搖搖頭說:“我要是遭遇這種事,肯定就自我了斷了,絕不可能還把孩子養這麼大。”
——因為曾經她自己就是這樣想的。
到最後,她熬死了買她的“婆婆”和“丈夫”,已然被磨去所有心氣,也不想再見父母。遠遠看一眼都不想。
因為那會提醒她,她曾經擁有過一個叫“謝慈君”的名字。
原劇情中就是這樣,哪怕她最後找到了父母,回到了謝家,人也並沒有多驚喜。
依然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對什麼都不起波瀾,沒有欲望,也不在意外界如何評論她。
而今她眼裡的生機不是假的,遊略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急促也不是錯覺。
這段時間門,太多太多人誇她了。
隻要一打開那些視頻,整個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甜言蜜語。
就算有質疑和抨擊,也是質疑視頻拍得太好,疑是團隊作品,抑或主人公氣質太好,肯定是找來演戲的演員。
謝慈君大概第一次意識到,她的存在,也許並沒有她想象的那般沒意義。
那麼時間門拉回到剛剛,遊略看見母親從地鐵口從出來的那一刻 ——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母親會不願意在這時去和謝家相認。
為什麼呢?
因為她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讓自己變得更好,而或許隻要再給她一點時間門,她就能從“更好”變成“很好”。
就像電視上豔光四射的大明星一樣出現在父母麵前,將原本悲苦紀錄片的相認,變成喜劇電影的久彆重逢。
是一個自己寫的Happy Ending。
……
-
雨夾著大風的時候,傘再寬敞也沒用。
從地鐵站到遊略租的房子,大概隻有六分鐘的步行路程,但斜著往傘裡刮的雨水,還是將兩個人的褲腿跟鞋麵澆得濕透。
遊略租的是那種公寓房。
電梯需要刷卡上,雙開門,一屋有上下兩戶,遊略住在二層,所以搬行李上樓時哐啷哐當,連踩樓梯的聲音在這密閉空間門內都很是響亮。
謝慈君看著樓下緊閉的房門,稍有顧慮:“是不是得去說一聲?等下還要收拾行李,免不了吵鬨的。 ”
“沒事。”
遊略一揮手:“他們也很吵。”
公寓式出租房的優點很明顯:安保還行,裝修不錯,乍一看整潔又乾淨,顯得很新。
而缺點同時也很明顯——
“都沒有陽台的,衣服在哪裡曬撒?烘乾機啊……我知道,我知道烘乾機是什麼的,那肯定很費電了,而且你這烘乾機小小一個,冬天的衣服肯定不好烘。”
“窗戶隻能開這麼大嗎?難怪屋子裡悶悶的,就是通風不好。”
“況且廚房和臥室通在一起,沒有隔斷,天花板又低……”
謝慈君並沒有被這漂亮的裝修糊弄住,在小小的空間門裡轉了幾圈,就知道這種屋子虛有其表,其實住起來並不舒坦。
“肯定租金也不便宜吧?畢竟裝修得是挺新的。”
遊略摸摸鼻子:“……還好了其實,主要離地鐵站近,我就圖一個交通方便。”
“也不短一段路了。”
謝慈君在小地方呆了二十幾年,交通基本靠步行。
在山上時,住處離工作的地方——田地——也就走個四五分鐘。
搬到鎮上後,出租屋離鹵味店更近,推開窗就能看見。
所以遊略說的“離地鐵站近”,她並不是很能理解。
但遊略也沒有過多對的辯解,點點頭:“知道了。不過這裡我隻短租了三個月,媽你過來了正好幫我看看房子,租個新的二居室。”
“租二居室做什麼?我很快就回去了,有個沙發能給我睡就行,或者打地鋪湊合湊合,反正也呆不了多久,。”
“……”
遊略微微沉默。
他看見母親正在收拾行李,打開行李箱後,一大半竟然都是小瓶裝的醬菜。
“媽,你怎麼帶這麼多醬菜過來,不嫌重啊?”
“你不是說你同學喜歡吃嗎,反正我也沒什麼行李,還有空間門就多裝點了。”
她想了一下:“對了,這行李箱還是你那位同學,林靜靜借給的。她跟我提起來過,說很喜歡你們學校的文化衫,就是你從前穿過的,背後有個機器人圖案的黑色短袖,不知道能不能買,要是能買的話,我到時候給她捎一件。”
“可以買的,我到時候給她吧。”
“不用這麼麻煩,我帶回去就好。”
“還是郵寄合適。”
遊略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道你回不回得去。”
謝慈君停下收拾行李的動作:“怎麼了?”
“我今天不是耽擱了一會兒,沒能趕到高鐵站麼。其實是被人拖住了……就是那個叫向卿雲的同學。”
“哦。”
謝慈君頓了頓:“我記得。他是劉君的兒子對吧?”
“嗯。也是他媽讓他來找我的,說是看見我的視頻,認出了你……當然,他們還不知道你今天到了京城。”
對方沉默兩秒:“那他找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大概就是,他母親劉君,想約我吃頓飯。”
以及還有就是,塞給了他一個信封。
信封裡是厚厚一疊錢。
“遊略,這是我媽讓我給你的,她不知道……不知道謝阿姨是過那樣的生活,看到視頻後她在家哭了好久,幾個晚上睡不著。這些錢你先拿著,我姥姥姥爺身體不好,情緒上受不住大起大落,所以沒有辦法突然一下子告訴他們,所以……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總之周末吃飯詳聊。”
遊略從抽屜裡拿出那包錢。
木色的複古信封,沒有任何特殊標識,也沒有封口,裡麵也隻有錢。
他是遞到母親手裡的時候,才忽然想起她之前告訴過自己的話:
“什麼都沒說。沒有字,隻裝了一信封的錢。也沒寫寄件人的信息。”
遊略眉頭微微震動:“媽……”
“是該收下來。”
謝慈君笑了笑:“正好幾年前寄過來的那包錢我也沒動,等真回謝家的那天,我都拿去問問,這兩包錢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意思。”,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