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賈敏溫聲道:“老爺為什麼著惱,我卻能猜得一二。”

“哦?”林如海挑了挑眉,看向發妻的目光中雖溫和了不少,可怒火仍在,想來那賴嬤嬤實在不知好歹。隻顧著圖一時口舌之能,卻沒能摸透林如海和賈敏的脾性,白白地招了人怨懟。

賈敏扯了扯林如海的袖口,隻道:“原我在家時,這賴姐姐就是母親身邊服侍的人。那時我年紀正稚幼,賴姐姐不過虛長了我一兩歲,彼此又都是要好的。我原看她是再好不過的人,雖不是那一眼看來就豔麗非常的顏色,到底模樣周正做事又有章法,在家時,母親也常倚賴的。”

說著,吃了一口茶,繼續道:“誰承想,她如今嫁了府裡頭的人,做了管事娘子,眼皮子倒愈發的淺了。”說罷,歎息一聲,道:“這話原不該我說,可老爺今日既撞見了,少不得我要和老爺分辨分辨。”

“我雖是榮國府賈家的姑娘,可自打嫁入林府,哪一日不曾把自己當作林家人看待了。老爺是深知我心的人,豈有不知道的。我這樣說,無非為的我的心。”說著,竟嚶嚶泣下淚來,林如海忙勸了,賈敏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又道:“我前年懷著玉兒,修書與母親,無非是想著嫁進林家這些年,也沒能給老爺添上一兒半女的,心裡著實焦急。母親向來疼愛我,免不得也為此事擔心。再則,我年紀不比當年,到底有些心裡不足的,母親遣了人來服侍我,也是她一片慈母心腸,我哪裡好推辭的。”

說到此,想到那王嬤嬤素日做派,賈敏也大恨,“隻是怎知道,竟是那樣一個吃慣酒肉心眼子又極小的人,當初見著還好,誰承想做了玉兒的奶嬤嬤越發的沒了章法!”因把王嬤嬤做的事也一並和林如海說了,又說到前些時日林澤抱了黛玉去他屋裡的事兒,轉淚為笑道:“到底是澤哥兒,疼惜玉兒一如往昔,再沒有說的。我心裡也是最高興不過,想著,身上有些不大好,等轉好了必要打發了王嬤嬤家去的。誰想,竟又——”說著,低頭看了看還沒有顯懷的小腹,白皙的臉上也飛上了一抹薄紅。

林如海見她如此,心裡哪裡還有氣,又想到賈敏素日為人,侍奉公婆,溫和待下,夫妻恩愛,後宅安寧,自不必說。便道:“夫人說的這些我豈有不知的,如今正經養好身子才最是要緊。”

賈敏卻不依,隻拉著林如海的袖口,低聲道:“老爺卻有一事不知呢,這賴嬤嬤來的事,我先前半點不知道的。這次有孕,我也極意外,想著好歹母親也有些春秋,修書叫她高興高興也好。誰想,母親竟又遣了人來。”

林如海想到賴嬤嬤在屋內一番談論,心中到底不快,嘴上雖不好說些什麼,可又不想林澤受了委屈。便道:“來者是客,到底彆叫人勞累了才好。隻安心住著便是,要吃的要喝的,隻管支使了府裡的人去拿去要,若是一時有服侍不周到的,隻夫人你做主處置便是。獨有一樣,卻是後院裡多少事情,少不得要收斂著些,也免得叫客人笑話了。”

賈敏也知道林如海心中膈應什麼,說到底,賈母的確是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先不說林澤最是孝順體貼的孩子,就是不說這些,憑她是府裡當家的太太,難不成一個養子還能越過她去不成。這賴嬤嬤說話也實在教人心裡膈應,嘴上隻一貫肆意,也不想想這是當著誰的麵兒。老爺老爺的,畢竟前麵還加著一個“姑”字不是!

“這賴嬤嬤在家時,原有體麵,肆意慣了的。可咱們府裡卻萬不能如此,若她們把那些烏七八糟的話兒事兒傳開了,下麵哪有再肯服管教的呢。”說話間,卻不肯再叫賴嬤嬤為賴姐姐了。

林如海心知榮國府向來沒什麼規矩可言,可到底是發妻娘家,說多了免不了要叫賈敏傷心,便不欲多說。隻歎道:“老太太也是年紀漸高,管教下人難免慈和些。這起子沒成算的,便越發地翻騰上來了,到底,夫人如今懷了身孕,府內一並大小事宜,合該找個妥帖細致的人管著才好。”卻絕口不提那賴嬤嬤臨走時說的一番話。

賈敏也深知林如海的脾性,又想著賴嬤嬤那樣一個人,若叫她真的管家,還不知道把林府翻騰成什麼樣兒呢。想了想,便道:“老爺說的,何嘗不是我心裡想的。隻是綠柔、紅杏到底年輕壓不住,下麵管事的娘子和婆子們誰又真的服誰不曾,推了誰出來都有人要背後說些閒話。我這裡倒有個主意,隻是怕老爺笑話我。”

林如海道:“什麼主意,你隻管說了,笑話不笑話的,我自有主張。”

賈敏便笑道:“我今日已把府內管教丫頭子們的事情全交由張嬤嬤做了,她原是老太太身邊最得用的,府內上下無一不服。另一個麼,這管事的,好歹要借了老爺的麵子,讓方嬤嬤來才好呢。”

且說這方嬤嬤是誰?倒要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