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我就知道你要沉不住氣。”方嬤嬤先讓張嬤嬤吃了一杯茶,又見她滿頭是汗,心裡不由地好笑。說來,她們二人,倒是年歲不相上下的,隻是張嬤嬤平日裡嚴肅正經,看著穩重實則卻是個急性子。眼下見張嬤嬤如此緊張,自然也猜到一些。便把今早的一乾事都說了,聽得張嬤嬤臉上大怒。

“這個老貨,如今越發地上來了!”說著,便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隻恨道:“但凡是個上規矩的,哪有這樣行事?且不論這四個丫頭是在姑娘跟前服侍慣了的人,縱哪裡不好了,要打要罵還須得經過姑娘,如今要打發了出去,竟連回稟一聲都省了,隻把我當成個死的不成!”張嬤嬤因被賈敏委任管理內宅仆婦,自然一並丫鬟婆子的事宜都須得回稟了她才好定奪。這王嬤嬤一番行事,當真是不把自己看在眼裡,要她如何不氣不怒!

方嬤嬤隻冷笑道:“怕還不隻如此呢。”因道:“你且不記得,先時你回了太太,那李姨娘又鬨騰起抄經書,又鬨騰著要去拜佛,可是熱鬨呢。聽著風聲是找了娘家相熟的人,尋了一個婆子進來服侍,千方百計地鬨得太太無法。你自看著太太的麵子不好回絕了她,如今且看著罷,太太心地就是太過仁慈了些,少不得叫這起子不安分地又起了壞心。”

又把新安排進黛玉院裡服侍的小丫頭略略一提,當真叫張嬤嬤恨得半死。隻咬牙道:“甚麼國公府裡的體麵婆子婦人,我倒看著比尋常人家裡的粗使婆娘也不如,看著她們的行事,我隻替太太恨呢!太太是處處留著她們的臉麵,可她們倒好,不說夾起尾巴做人,如今越發地沒了規矩,連這等子作死的事情也乾出來了,豈不是明擺著要打太太的臉麼!”

方嬤嬤忙搖了搖手,隻說不可如此說,便是彆人沒規矩的事,萬不能讓自己氣傷了也失了言。又想了想,才說:“自古以來,後宅陰私無非是那些個花樣,我也暗暗地囑咐了那院子裡服侍的機靈的丫頭子們,說不得現在已有了分曉。”

卻說這邊方嬤嬤和張嬤嬤正等著那院裡的小丫頭來報,誰知更有一人已先得了消息。

甘草從懷裡摸出兩隻白色的布人,那上麵雖無其他裝飾,可單一行寫著生辰八字的字跡就已經叫人膽寒了一半。何況,甘草想到自己把這布人拿到手時,那上麵密密地插著那麼多的針,更是害怕。這是多大的恨意,才敢用這麼惡毒的法子來施展!

林澤握著那兩隻布人,雙眼點點生寒。布人上赫然是寫著賈敏和黛玉二人的生辰八字,怎麼不叫他氣憤。又見布人身上細細的小孔,密密麻麻地足以昭示先前布人上是插著多少銀針,林澤的神色越發的沉了下來。

“這東西,隻你一個人拿出來的還是彆人也知道你拿出來的?”

甘草見林澤發問,忙不迭地回道:“回大爺的話,是我一個人發現的,再沒彆人瞧見。”

林澤聞言,放下一半心來,又見那布人著實厭惡,心裡到底想著要尋個法子讓如今管著內宅諸事的張嬤嬤和方嬤嬤有個由頭能打發了這起子賤.人。便冷冷一笑,“你且站在這處略等等,我一會兒便來。”說著,懷揣著那兩隻小布人就走了。

甘草看著林澤的背影,隻覺心裡有些發寒。她平日裡見慣了大爺滿臉含笑的溫和模樣,現下見了大爺一臉寒霜又冷笑不止的樣子,害怕得不得了。隱隱覺得,大爺外麵和內裡是兩個模樣,可又覺得,無論大爺是什麼樣兒,總之是沒有壞心的。想到此,心裡也安定下來。她既然也跟著大爺做事,自然一心一意。

不多時,林澤已跑了回來。隻見他手裡原先的那兩隻布人今已換做了一隻。甘草隻瞧著那布人上的一行字和先前有些不同,可究竟哪裡卻又說不上來。林澤把那布人往她手裡一放,便囑咐道:“你把這布人仍放回原處,那些銀針你悄悄地插上。等做好了這些,便尋個時機去回張嬤嬤這話,隻把你今日對我說的仍對張嬤嬤說一遍,可懂了。”

見甘草乖覺地點頭,林澤便也頷首,“去吧。”等到甘草不見了身影,林澤才逸出一聲冷笑。好一個後院裡吃齋念佛心地善良的李姨娘,好一個國公府裡出來體麵又善籠絡人心的賴嬤嬤,好一個儘忠職守為主子思前想後的王嬤嬤。這下你們三人拴在一條兒繩上,可怨不得彆人一把火就把你們統統地點著了!

又想到那已經燒毀的兩隻布人,林澤心裡大怒。好姨娘,好嬤嬤,咱們隻等著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