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林澤一回頭,就見一個身穿藏藍色交織綾錦袍的小公子笑吟吟地站在廊下,一雙眼睛笑眯眯的,倒很親和。林澤略想了想,便起身問:“你可是顧家大少爺?”

那小公子似是吃了一驚,看向林澤的目光裡有些疑惑,卻仍是溫和有禮地回道:“我的確是顧家長子不錯,隻是你卻如何知道,我記得先前我們並不曾見過。”

這有何難!林澤笑了笑,心裡卻想到來顧家之前,沈愈早把來此參加聚會的名士文人的形容脾性說了個遍兒,他林澤雖不是那過目不忘的,可記性卻也不差。尤其,是舉辦這次宴會的顧家,顧家的長子更是讓人不注意都難。

顧致遠見林澤並不回答,也不再問,隻笑著說:“在下顧致遠,敢問公子名姓。”

林澤此時也不再推搪,也笑著說:“在下林澤,久聞顧兄大名,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當得起‘翩翩公子’多矣。”

顧致遠見林澤身穿平素綃古香緞圓領袍,外麵罩著一件紫檀色撒花纏枝葡萄交織綾鬥篷,領口一圈銀白色的風毛攏在頰邊,越發襯得這孩子麵若桃花,粉雕玉砌,可親可愛。一時又聽見林澤聲音如珠落玉盤,清清琅琅,當真好聽,又聽他誇讚自己,麵上不由得一紅,隻謙讓道:“倒是旁人謬讚了。”

見林澤身上穿得雖多,到底這處夜涼風大,免不得要吹凍了。便溫聲道:“不若和我去那四方亭裡說話罷,這處太涼了些,若是吹凍了反而不好。”見林澤點頭,顧致遠便在前麵帶路,又一麵兒說:“你我既認識了,我也長不了你幾歲,不若你直接喚我致遠也使得。”

林澤側頭想了想,這顧致遠先前沈愈提起時,也誇讚他小小年紀卻風度絕佳,頗有其父顧大人的風采。今又見他說話溫和,眉眼之間絲毫不見自傲孤高,心裡已經讚了一聲。現在聽他聲音溫和,又想到他不過比自己年長一歲罷了,也不扭捏,隻道:“那,我就喚你致遠了。”又想到自己的名字,很難叫,若叫“澤兒”,白惹人笑話,隻搶在顧致遠之前道:“你叫我林澤就好,等日後我有了表字再改口也行。”

這話卻把顧致遠說得笑了,好容易忍住笑聲喚了一聲“林澤”,二人相攜已來到四方亭上。隻見這亭子四麵都有雕花隔扇門,此時四扇倒關了三扇,唯餘東南麵半開。南麵亭下簷角有薄薄的透明如玻璃的紗,倒和現代的落地玻璃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觀景、隔寒兩不誤。

林澤見此,不由地嘖嘖稱奇。他來這裡五年了,還未曾見過這樣的東西,當下就有些新奇。忍不住就朝那紗上多看了幾眼,卻被顧致遠瞅見了。

顧致遠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紗,便笑著解釋道:“這是江寧進貢的一種用最細的絲密織而成的寧綢紗,質地輕薄卻不透風,難得的是還能把裡外瞧得一清二楚,深秋初冬,用這樣的紗在亭子裡一圍,再好不過的。”說著,又惋惜道:“隻可惜,這紗雖好,造價卻貴,產量又稀缺。除去進貢的,再沒有了。縱有,也是次了好幾等的,無甚大用。”

這話卻把林澤的心思拽了回去,林澤含笑問道:“這話說來,眼前的紗卻是當今恩賜的了?”見顧致遠點頭,林澤又笑了笑,說:“凡禦賜之物,哪有不供奉起來的,偏你們拿出來這樣用,就不怕被人參一本?”抬頭又見沈愈他們那處圍坐的小亭,雖離得遠了瞧得不甚清楚,可也能看得出那小亭上圍得怕也是這個紗吧。

“禦賜之物自然得焚香禮拜供在祠堂裡方顯得得蒙聖恩。”見林澤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顧致遠咳了咳,又道:“隻是這紗,若一味隻放在那裡不用,黴壞了才真真兒暴殄天物。所以,父親特地上書陳情,當今聖上十分開明,準了父親的奏。如此用這紗,也不算對皇家不恭了。”

林澤聽罷,心裡倒對顧家父子高看一眼。眼下旁觀諸人,若哪家得了禦賜之物,哪有不上趕著供奉起來,彆人就是碰著了都要心疼的像是剜去了一塊肉。如顧家父子這樣,把禦賜之物結合實用的,倒不多見。不過,也要遇著個開明的皇帝才好,否則再多奏折陳情也是白搭。

“這方法卻好,先稟明了聖上再行事也就不怕彆人外道了。”林澤說著,口中不覺就有些渴了,順手就拿過了一隻杯子飲了一口。誰知才進口中便入腹內,林澤先是一愣,抬頭就見顧致遠也有些愕然的樣子,這才愣愣地舉著手裡的杯子,連說話都有些不連貫了。

“這、這個……嗝,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