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今日就散了吧。”見眾人都散去,唯有長安和長寧仍站在廊下,林澤便道:“今日我並不打算出去,你們也先去歇息罷。”又對長安道:“你且留下,我還有話講。”

長寧便躬身退下,隻長安進屋裡聽命。林澤吃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開口:“我聽護院師傅說,你近來練習拳腳受了不少外傷,可請大夫看了?”

見長安要開口,便笑著打住他的話頭,道:“你也不許蒙我,到底是看了還是沒看,我隻找人一問便知。”長安便低頭不語,林澤又道:“我平素最厭謊話連篇又愛欺人的,真話縱再不好聽我也能受著,可假話不論說得有多美輪美奐,終究水中月鏡中花,一場空歡喜罷了。有甚麼意思呢?”

長安便低低道:“回大爺的話,小的不曾請大夫看傷。”又怕林澤生氣,忙解釋道:“隻因這些傷於我而言還能受得了,故而不想勞累彆人。”

林澤笑了笑,隻轉著手裡的茶碗。他不開口,屋裡又沒有旁人在,白果、白芍幾個知道林澤今日要提拔小廝,避嫌也不在這裡服侍。此時,屋內一站一坐,一忐忑一閒適,都沒有聲響。就在長安心裡有些不安的時候,林澤突然把手中的茶碗狠狠地往桌上一放,清脆的聲響把長安狠狠地嚇了一跳。抬頭,就見林澤一雙清亮漆黑的眼睛裡蘊含著深沉的怒意,還不明白到底哪裡做錯了惹怒了小主子,就見林澤冷笑一聲從懷中扯出一卷畫紙來。

畫紙質地輕細,落地無聲。可長安卻在瞥見畫紙上那熟悉的輪廓時,頭腦一下子放空,膝蓋不由地就往地上重重一跪。膝蓋與堅硬的地麵狠狠碰撞,那一聲響當真讓人心頭震顫。林澤有些不忍,可眼見那張畫紙,心頭怒意又起,隻冷笑道:“我倒不知,你原有這些技藝,不止會拳腳功夫,還能作畫,嗯?”

長安聽得鬢角冒汗,隻跪在地上道:“求大爺明鑒,這畫並不是我畫的!”

林澤冷哼道:“哦?不是你畫的,卻在你房內找到,是怎麼個道理?再者,你初來乍到,誰會用這麼一幅畫來陷害你?不說這畫中的意思,就是闔府上下,我也敢說,再找不出能畫得這麼好的來!”林澤狠狠地扯起地上的那張畫紙鋪展開來,隻見潔白的畫紙上,赫然是他小睡的景象。

眼睛微微地眯了眯,他雖飲了酒,卻還不至於什麼事情都記不清。猶記得,是長安親手扶他進的落梅館,再醒來時,又是顧致遠和長安親自送他到門口。這每一處,可不都有長安麼!

長安卻道:“我自進了顧府,就一直在顧少爺身邊做事,從沒有念過書上過學,也不曾學過畫畫的技藝。”這話說得很有些模棱兩可。他進了顧府後,為了不引人注意,除了必要學習的拳腳功夫,其他一切都再沒有碰過了。可在進顧府之前,他可學了不少啊。但是,這話他卻不能對林澤吐實。

林澤細細地看了看長安的神色,半點也沒有撒謊的痕跡,心裡已信了大半。隻是手裡這幅畫,說到底實在鬨心。少不得,語氣裡有些煩躁:“那這幅畫是何人所作?又為何在你這裡?”

“這……”他總不能說,這是顧致遠少爺見小主子你睡容可人,才一時情難自禁作出的畫吧?!

林澤一看他有些支吾的樣子,心頭一凜。難道是顧致遠畫的?若是顧致遠畫的,長安身為顧致遠的舊仆,怎麼可以出賣舊主呢。雖然,這並不能算是出賣。想了想,林澤轉而問道:“你以前在顧家做事,清……顧少爺可愛丹青?”

“顧大人對顧少爺極為看重,很小的時候已經延請名師為顧少爺啟蒙,顧少爺對丹青也有獨到見解,許多人都讚不絕口呢。”

林澤聽了,已經明白這幅畫是出自誰的手筆了,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後,才道:“拿下去撕了罷,我不想再看到它。”也不想管這幅畫既然出自顧致遠的手筆,為何卻在長安的屋內發現。

長安便拿著畫退下,留林澤一人坐在那裡發呆。等回了房內,長安才長籲了一口氣,歎道:幸好我早一步把畫送去了主子那裡,這幅不過是他後來臨摹的而已。雖然小主子這次是沒一怒而起毀了畫,但是說不得那幅真跡在此,小主子會改變心意。一想到小主子那雙清亮的眼睛含著怒意的樣子,長安縮了縮肩膀。

主子說,小主子的性格一定是非常細膩的,所以想要得到小主子的信任,就要先暴露一點破綻。所以,他臨摹了顧致遠的那幅畫,假意放在屋裡等小主子發現,果然……

看了看手裡這幅連顏色都不曾上的畫,長安動了動手指,還是把畫按林澤的心意燒毀了。畢竟,這是小主子的心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