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大爺,先過來用些飯罷,那些書什麼時候看不是看呢,非得在這時候。www.DU00.COm”白果一麵說著,一麵過來移了小桌,把一道道菜從食盒裡拿了出來。

春來秋去,自打水湛走後,天氣漸冷,林瀾也不好一直住在水湛所住的那間屋子裡,倒是林澤這裡暖和的多了。加之賈敏身子孱弱反複,也分不出心去照顧,見林澤疼愛林瀾,再沒有不肯的。便一心隻帶著黛玉在身邊教導內宅管理之事。

林澤看了一眼桌上還冒著熱氣的飯菜,莞爾一笑,又見白果絮絮叨叨的樣子,不由地笑了起來,隻說:“我看你倒比去年還要話多。”

說得正在旁邊收拾桌上書本的白芍和白術都笑了起來,白果也紅了臉過來笑罵道:“你們兩個笑什麼,遲早有你們受的日子在後頭呢。”

白芍忙反擊一口:“倒是我們的不是,姐姐也彆惱,但凡有那一日,隻要姐姐心裡歡喜,縱我們被打趣兒也無妨呢。”說著,又轉頭去看林澤,隻道:“大爺,你好歹要疼惜著我們些呢,彆叫姐姐久等不到呀。”

說得一屋子都笑了起來,林澤也笑著說了她們幾句,反惹得白芍越發笑開了。正說笑時,門外便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笑道:“大爺,我帶了二爺來了。”

林澤忙下炕穿鞋,急急地要迎出去。白果連忙過來服侍了,又笑著說:“大爺彆急,二爺的性子本就最慢條斯理的,反倒大爺這樣毛躁起來,要二爺瞧見了學會也不好。”說著,仍細致地給林澤穿了小靴子。

林澤才一站好,就見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鬟牽著一個胖墩墩的兩三歲孩童過來,當下笑開了走過去道:“煩勞姐姐親自過去接來。”那丫鬟隻抿嘴一笑,也不多說話,見林澤過來,隻把手裡牽著的林瀾往林澤手裡一送也就是了。

白果、白芍便過來笑著說:“姐姐去了有一會兒子了吧,這會兒外頭冷得很,快來薰籠上熱一熱呢。”便讓著那丫鬟過來取暖,連林澤也頷首淡笑,隻說:“姐姐大老遠的去接瀾兒,真是辛苦了,路上又滑,還要姐姐快些把瀾兒接來當真辛苦了。”

那丫鬟隻笑著,卻不說話,見林澤和白果等人讓著自己去薰籠上暖著,也笑著應了。林澤知道她平日裡話最少,也不多在意,隻把林瀾拉到自己跟前,摸了摸他的小臉,笑道:“冷得很,快上炕來暖一暖。”說著,就親自蹲下去給林瀾解了鞋襪,白果幾人便又笑了,林澤卻不覺得如何,反正瀾兒是自己的弟弟嘛,不疼他疼誰!

林瀾見林澤給自己脫了鞋襪,便拍著小手一邊笑一邊說:“哥哥好,哥哥好。”說得林澤也笑了,拿了桌上的熱茶先喂了林瀾一口,又問他方才在哪裡,做什麼,林瀾便一一回說,說是在黛玉那裡和姐姐看書,林澤也點頭笑了。

“你姐姐如今學著管家呢,你偏去擾她,仔細她煩了要打你。”雖然是嚇唬的話,林澤卻是玩笑般說著,故而林瀾聽了也不是很怕,仍舊張著小嘴嘻嘻的笑著。倒讓林澤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都多大的人了,還要拿話來嚇弟弟呢。

“姐姐想哥哥呢。”林瀾一手拿著小碟子裡的糕點,一麵吃著,一麵又拿手去扯林澤的衣袖,見林澤坐在自己身側,才笑眯眯地說:“姐姐給瀾兒講故事了,可好玩啦。”

“講什麼故事了?”

見哥哥似乎有些好奇的樣子,林瀾咕嚕咕嚕幾口把糕點混著茶一並吃了,抬頭就大聲道:“是很有意思的故事,哥哥從沒聽過的!”又想了想,隻說那個故事極好極好。待林澤問他那故事講的什麼時,林瀾卻撅了小嘴,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我看,是姐姐給你講了書上的課,你自己懶怠記了才來誆我是不是?”林澤笑著刮了刮林瀾的小鼻子,見林瀾嘟著嘴不說話的樣子隻覺得異常可愛,又問:“在姐姐那裡用飯了沒有?”

“姐姐去太太那裡用飯了,我見青梅姐姐來接我,就知道哥哥這裡有好吃的啦!”林瀾說著這話時,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說不出的可愛,又一麵撒嬌地拉著林澤的袖子笑嘻嘻的樣子,隻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

那坐在薰籠上的丫鬟便笑著起身過來,在林瀾跟前福了一福,隻笑道:“多謝二爺為我表功,若要我自己來說,反而不好了。”又對林澤道:“大爺也彆總拿二爺來打趣呢,我去接時,正聽得姑娘給二爺講一個小鴨子的故事呢。”

林澤聽她這樣說,便知那是自己從前給黛玉講過的一個改編的《醜小鴨》的故事了。於是又笑道:“既然青梅姐姐也替他說話,我再沒有不聽的了。”又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那西洋鐘,見已經指了十一點一刻的位置,便隻笑道:“都這麼晚時候了,想來瀾兒也餓了,快擺飯罷。”

白果幾個便上來擺飯,又把碗筷都放好才笑著福身下去了。林澤見她們幾個要出去,隻笑道:“你們幾個也彆往自己屋裡去了,天這樣冷的時候,還要過一個院子,隻在後麵的小耳房裡用飯也就是了。”

白果幾個忙謝了,青梅又道:“還是大爺想的周到,再沒有比那小耳房更暖和的了。”

一時四人都下去用飯並不要再提。隻說這裡,林瀾一邊吃著飯,一邊拿眼瞅著林澤,見林澤隻含笑看了自己一眼,登時小臉一紅,放下碗筷隻小聲道:“哥哥,哥哥,沈哥哥送東西來了嗎?”

林澤心道,怪不得今日看他這樣猴兒似的坐不住了,原來是想著這一出。便也笑著道:“呀,那倒是未曾見著呢。”

林瀾果然有些著急,隻皺了眉頭,清秀的眉毛微微攢了個小結,撅著小嘴巴問:“那沈哥哥怎麼都不知道這都一個月了呀,還不送信過來,哥哥也該等急了。”

倒是知道聲東擊西,李代桃僵了!林澤心裡樂得很,臉上卻仍舊一副淡淡的笑意,手上用飯的動作也是慢條斯理的,看得林瀾可著急啦。

林瀾心想著,哥哥一個月要和沈哥哥通一次信,每次沈哥哥都不忘給他送些好吃的好玩的過來,雖然麵對哥哥的打趣時,他總是義正言辭地挺著小腰杆子說“下次再不要的”,可是每每再看見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哪有舍得不要的道理,就再拖到下次好啦。

可是,這一月一次的福利,怎麼這個月就沒有了呢!

扒著小手指頭每天都在算日子過的林瀾小小的惆悵了,雖然以他的年紀還不明白“惆悵”是什麼個意思,可這卻也不妨礙他內心裡淡淡的失落呀。那些漂亮的糖果,美味的小零食,還有趣味十足的玩具,哎呀呀,沈哥哥,你怎麼就忘記把東西送過來了呢!

林澤見林瀾已經想得出了神,便輕咳一聲,道:“再不吃飯,就要冷了,難不成要吃著冷掉的飯菜麼?也不怕肚子疼。”

林瀾見林澤瞪著眼睛看他,再不敢發呆了,立刻拿起碗筷就使勁地扒拉起來。等到飯畢,林瀾才放下碗筷,青梅和白果兩個就已經進來服侍了,一個打了水進來給他們洗漱,一個沏了茶過來給林澤用。

林瀾扒著脖子看了好一會兒,才撅著嘴道:“白果姐姐偏心,隻把好茶給哥哥喝,怎麼不給我喝一口呢?”

白果便笑道:“二爺可是錯怪我了,如何是我不肯給二爺喝呢,因大爺囑咐的,上次二爺隻吃了一口茶,倒鬨得夜裡起來兩三次,故而再不許我們給二爺吃的。”

聽得白果這樣一說,林瀾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好像先前的確有一次在哥哥這裡吃了茶,晚上鬨著肚子疼,夜裡起來好幾次的事了。可是,那,那隻是偶然嘛!見林澤愜意地吃著茶,一雙清亮的眼睛都半眯了起來,那模樣可真是享受呀。林瀾心裡有些不平衡了,等了這麼久的禮物也沒收到,到哥哥這裡用個飯還被哥哥打趣了一頓,再來連口茶也吃不到了,小林瀾委屈極了,都有些想掉眼淚了。

青梅見林瀾垂了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便猜到他是鬨彆扭呢,因笑道:“二爺,你也彆儘瞅著大爺碗裡的茶呢,奴婢這裡給二爺準備了更好吃的東西,咱們隻饞大爺。”說話間,就見白芍已經打了簾子進來,手裡正捧了一隻青花小瓷盅。林瀾忙睜大了眼睛去瞧,青梅便伸手接過來,才掀了蓋子,滿屋都能聞見那甜香馥鬱的氣息。

林瀾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忙問:“好姐姐,這是什麼呀!”

青梅便笑著拿小勺舀了小半碗出來遞到林瀾麵前的桌上,指著那碗裡奶白的湯道:“這是一早就給二爺燉下的白果甜湯,裡頭添了好些溫補的材料,最適合在這樣的日子裡喝的。”

林瀾拿著小勺在裡頭撥了撥,卻不見白果,便抬頭疑惑地看著青梅,“青梅姐姐,白果在哪裡呢?”

才一說這話,白芍和青梅便都笑了,連林澤也笑出聲來,隻道:“這話該打呢,竟隻叫‘白果’不叫‘白果姐姐’了?”

林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話可不是有些歧義麼,正要開口時,就聽得白芍又過來說:“瞧白果不是在這裡麼,二爺怎得找不到了?”一時大家又笑起來,把林瀾倒弄得小臉通紅。

“好哥哥,快彆笑了,我說錯了還不成麼。”林瀾紅了臉便要撒嬌,這是他打小養成的習慣,何況他從小就和林澤日夜相處,再沒有比他們關係更好的了。見大家笑得這樣,林瀾隻埋頭在林澤身邊,抱著林澤的胳膊就不肯撒手了。

林澤見大家笑得也夠了,便拿眼神止住了大家的笑聲,側頭過來說:“你不是要聽青梅姐姐給你說這湯如何煨的麼,再不抬頭可要錯過了。”林瀾這才抬頭坐起來,又拿眼去看那小碗裡的湯汁,濃稠白膩,拿勺子一舀,滿滿的都是甜香味十足的湯汁,配著湯麵上飄著的幾顆鮮亮的紅色小枸杞,當真勾得人食指大動。

青梅聽林澤這樣說,便也笑著過來解釋道:“這湯汁燉了可有兩個多時辰啦,本來要有三大盅的湯汁呢,愣是收得隻有這樣一小盅來,二爺可聞聞看,是不是香的很?”見林瀾連連點頭,青梅才繼續道:“這裡頭的白果呀,因燉的久了,便果肉儘融進了湯汁裡,獨我打包票,二爺再找不出一丁點的果肉來。”因把碗往林瀾跟前又推了推,隻說:“二爺快嘗嘗看,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林瀾忙低頭吃了起來,才吃了幾口,哪裡儘興,又要了小盅裡的來吃,總算吃得美美的,見小盅裡還剩了小半碗的量,這才想起哥哥還沒吃上一口呢,倒要他自己全吃了。因紅了小臉,過來笑道:“哥哥,這給你吃罷。”

林澤斜睨了他一眼,隻哼哼道:“原來是剩下的才要給我,我說呢,要是不剩下也不給我呀。”陰陽怪氣的一番話,倒惹得青梅幾個都掩唇笑了,獨林瀾急得很,以為哥哥真生氣了,連連告饒,又解釋了好一番,才聽得林澤道:“逗你的話呢,你也信,沒得要彆人笑話了。”

“哥哥原來是騙我呢!”

“不騙你騙誰呀!”說著,林澤便抱著林瀾笑了起來,又把那小半碗湯汁都喂給了林瀾才罷,“給你吃了,哥哥心裡開心極了,比自己吃到嘴裡都滿足。好吃的不緊著你,難不成還緊著彆人麼?”

林瀾眨巴眨巴兩下眼睛,似乎還有些不大理解哥哥這番話的意思。不過大意還是能明白的,自覺是哥哥心裡第一位的,因眉開眼笑地問:“那姐姐也比不上我啦!”

“真是個淘氣的,姐姐那麼尊貴的女兒家,如何與你這皮猴比呢?”林澤又笑道:“再有了,我們兩個是男兒,雖則年紀小,再沒有不疼愛你姐姐的道理。她一個女兒家,自然要我們做兄弟的來護佑,方能一世無憂呢。”

這話林瀾聽得半知半解,但是心裡卻暗暗地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日後是要和哥哥一樣挑起門楣保護姐姐的。又見林澤嘴角含笑眉眼溫潤的樣子,林瀾抱著林澤胳膊的小手緊了緊,唔,他也要保護哥哥,哥哥生得這樣好看,可不能被彆人搶走啦。

兩人正在炕上玩笑,就聽得屋外傳來一聲輕響。

白芍忙出去看了,才一會兒便進來,身後還帶了一個人,臉上隻揚著笑說:“大爺瞧瞧,這可真是稀客了,難得這大白天的往我們這裡來呢。”

林澤見了那人,也笑道:“怎麼這個時候往這裡來了?姑娘那裡不要你服侍麼?”

原來來的人正是甘草,她自打跟著林澤去了一趟京城,回來的時候雖在林澤這裡也服侍了月餘,到底因為乖巧伶俐又最是個爽快性子,林澤想著還是把她給了黛玉去用。因她性子十分妥帖,又是家生子,賈敏也十分放心,加之是林澤主動提拔上來的,更加高看了她一眼。見她素日行事都有規矩,也很願意抬舉她,便命她做了黛玉房裡的一等丫頭。

林澤見她這時候來了,心裡也正奇怪呢,按理說,平日裡這時候,甘草很應該在黛玉跟前服侍。再看看牆上的西洋鐘,明明是指著一點呢,黛玉這時候正要歇午覺了,如何她竟過來自己這裡呢?

甘草見林澤問話,也笑著回道:“是姑娘要我來和大爺取一件東西,也不明說,還要大爺想想是什麼呢。”

林澤聽了,也奇怪道:“話說的這樣沒頭沒尾的,要我怎麼猜呢?”

甘草便笑了,隻說:“大爺若想不出,隻得和我走一趟了,姑娘正在屋裡等著呢。”一時便又給林瀾請安,說:“二爺,姑娘也說了,若二爺用了飯,隻管和大爺一道往她那裡去。她有好東西要給二爺玩呢。”

說得林瀾也來了興致,扯著林澤的袖子央道:“哥哥,哥哥,我們去嘛!”見林澤歪在炕上也懶得動,便轉了轉眼珠子,想著哥哥必是懶在這裡想要歇午覺了,不行,我必得想個法子要哥哥起來。便笑眯眯地說:“哥哥,我知道姐姐那裡有最好看的花開了,我們去瞧瞧罷!”

林澤便搖頭說:“我不去,花兒有什麼好看,若要看,我這院裡難道不是和玉兒院裡一樣的花兒?”

“那去瞧姐姐繡的針線?”

“玉兒繡的針線我也有許多,瞧我的荷包還是玉兒給繡的,怎麼還要親自去看麼?”

“那姐姐還有一罐子好香的茶葉呢!”

“嗐,那茶葉正是我送給玉兒的呢,若不是你吃不得,還有一罐子早送你啦。”

滿屋裡的丫鬟也不說話,隻臉上笑著看林瀾和林澤說話,見林瀾實在想不出招兒了,青梅便過去附耳說了幾句。就見林瀾眼睛一亮,探身過去就撓起了林澤的癢癢兒。林澤本來就沒防備這一出兒,這會兒林瀾撲過來一鬨,正癢極了,滾在炕上笑得不行,隻道:“好瀾兒,彆鬨彆鬨。”

林瀾哪裡肯,好容易找到了治住林澤的法子,他才不肯收手呢,反而越來越起勁了。

林澤在炕上打著滾,林瀾便伏在他身上使勁撓著他癢癢兒,林澤被他撓的笑出聲,一時上下氣都接不了,隻喘著聲兒道:“好瀾兒,咱們不鬨了,我去就是了,我去就是了!”

林瀾便又問:“當真去?”

“當真!當真!”

“那便饒了哥哥一次。”說著,便起身坐好,見林澤頭發散亂,一張臉上漲得通紅,也笑了。“哥哥這樣就像搽了胭脂一樣,紅通通的!”

林澤便拿手敲了敲他的額頭,隻笑道:“什麼話也拿來打趣我了,我一個男孩子搽什麼胭脂,沒得胡說出來又惹人笑話了。”見林瀾嘟著嘴看他,隻笑道:“快彆這樣委屈的模樣,再要這樣子去你姐姐那裡,我可不去的。嘴上撅得這樣高,難不成是要掛上油瓶子的麼?”

說得林瀾笑了,隻蹬著小腿笑道:“哥哥這樣的我才不要和你一道去呢,瞧你的頭發這樣亂,快要白果姐姐和青梅姐姐幫你梳洗梳洗罷!”

林澤這才發現自己的頭發已經散了,便笑道:“也不知是誰的緣故。”因對白果道:“快來給我把頭發梳一梳,也不拘什麼樣子,隻清爽就好。”

白果才不聽他這話,大冷天的難道還要把頭發都儘梳上去不成?隻拿著篦子把林澤的頭發一一打散重新梳了,放下一半梳起一半,上麵拿一根古樸的木簪子固定住了,便道:“好歹給大爺把頭發梳好了,可彆一時玩鬨又把頭發給散亂成那樣,叫二爺笑話得不行!”

林瀾便在一邊拍掌笑道:“白果姐姐說的最是了,哥哥平日裡總不打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