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2 / 2)

王熙鳳出了門,被冷風一吹,昏脹的頭腦登時又清醒了幾分。回頭見上書“敕造榮國府”字樣的牌匾,心中更覺清明。

卻說賈璉和賈赦聽了王熙鳳將往昔王夫人如何哄著她放利子錢的事情一說,二人心中都驚駭莫名。賈璉更是抓住王熙鳳的手,啞聲道:“你當真沒放那利子錢?”

王熙鳳笑睨了他一眼,笑道:“我便是再蠢笨,這陰私報應的事兒心裡也有些怕的。何況利子錢都是沾了人血肉的,便是得了重利,隻怕也禍延子孫。我如何敢做這等事情,不怕爺要殺我麼!”

“姑奶奶,我哪裡敢殺你。”賈璉也不管賈赦和邢夫人都在,一把便將王熙鳳摟進懷裡,一徑兒笑道:“竟是要十分寫過奶奶這等智慧,否則當日被人教唆著放了利子錢,隻怕咱們一家子都逃不了乾係的。巧姐兒和荀哥兒這樣的聰明伶俐,我原還以為是像我,現今方知,竟是像奶奶呢。”

一番話,說得王熙鳳耳朵通紅,麵頰火燒。

見他夫妻二人如此,賈赦也放下心來。又一細想,那王夫人一心挑唆著自家兒媳婦兒去犯下這等禍事,其原因不外有二:一是她自己已經嘗到了其中的好處,故而想把這等邪門歪道的法子教給王熙鳳;二是眼瞧著王熙鳳帶去的嫁妝已不夠貼補公中,又怕老太太等人因短缺了什麼而翻起舊賬,故而說出要放利子錢的話來。

不管怎麼說,王夫人既然敢放,這爪子都伸出來了,賈赦如何能容得了她再縮回去。很該趁機砍斷了她一雙爪子才是!

說不得,第二日賈赦便命人去暗暗查探了古董商人冷子興的鋪子,果然幾句話下來,就牽扯到了借錢的事情上去。那冷子興倒是個十分謹慎的人,再三確認來人身份無誤後,方才放心借了那人二百兩紋銀。隻是要打下欠條,勒令一月為期,必得歸還。

二人來往討價一番,最終定下了四成利的利息。

賈赦拿著到手的欠條兒一看,當下氣得要笑出聲來。

這王夫人當真貪心不足蛇吞象!四成的高利,她竟也敢放!區區二百兩的紋銀,一個月為期,歸還時還須得再加上八十兩的利息。這是何等高利,一經查證,隻怕全家都要為王夫人的蠢行付出代價!

賈赦連忙叫來賈璉,二人商量一番連夜便去了林府請見林如海。

且不提林家父子和賈赦父子到底關起門來在書房裡都談了些什麼,隻瞧著那賈赦和賈璉進林家時如喪考妣,臉色煞白的樣子,待得出門時卻是昂首挺胸,麵帶笑容。這當中的變化,隻要不是瞎了眼的,應當都能瞧出來,必是解決了心中一個大難題方才如此。

林如海看著手中的那一紙薄薄的欠條兒,微微眯起眼,“賈家如今愈發的沒了算計,連這等抄家滅族之事都敢伸手,當真以為這世上有不透風的牆嗎?”

林澤被他這話說得有些發笑,微微克製了一下,才擺出一副正經臉來。

“當務之急還該早些與他們家斷了往來。王氏內宅婦人,既敢將手伸到這等砍頭抄家的大事裡,身後必有人給她撐腰。說不得,宮裡頭的那位和年前才升了九省都檢點的王大人都有份兒。父親還是早些與皇上商議了,擬定了章程才是。”

林如海聽後,深覺有理。又見林澤半歪著身子,大晚上被人從睡夢裡叫醒,任誰都有些倦意。隻是,林如海犀利的目光在林澤的脖頸處微微一劃,敏銳地捕捉到一抹鮮妍的痕跡。當下抿緊了嘴唇,沉聲道:“你已年近弱冠,倘或有心儀的姑娘,正該早些說與為父知道。也省得……反倒汙了身子。”

說的沒頭沒尾,卻又點到為止。

以林澤的聰穎,不消片刻就順著林如海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脖頸。眼角餘光瞥見那一抹嫣紅,林澤的耳尖微微發燙。偏了頭小聲道:“心儀的人倒是有,隻可惜不是一位姑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