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前世(2)(2 / 2)

伯禱總還是一個可靠的將才,若說謀反沒有什麼勝算,也沒有合適的借口,但是用來製衡卻也是不錯的選擇,將來聖上百年之後,更能護持新君和他的親身母親。

朝陽長公主近來犯嘔,入宮後也是懨懨枕在榻上,沒有聽到外麵宮人細碎步履,反倒是先嗅到梅子與山楂的酸甜氣味。

她抬首看到楊徽音與身後拿了東西的宮人,知道她大約是來送皇帝賞賜,莞爾一笑,不好意思道:“老蚌懷珠,叫人笑話了。”

楊徽音瞥了一眼她的小腹,冬裝亦擋不住微微隆起,想到這也是自己的侄子侄女,笑盈盈道,“殿下何出此言,宮中近四十年無子嗣出生,這是天大的喜事,誰會笑話?”

“你不嫌我吃嫩草就好,”朝陽長公主吃嫩草吃到好友的頭上,還有些不好意思,見她麵容清瘦,仍是那副淡然模樣,撫著腹道:“不過聖人說是要將這個孩子記在你膝下,我也就沒那麼多愧疚了。”

皇兄這些年似乎沒有借腹生子的想法,她憂慮未來才出此策,說起來都是因為眼前的女子,朝陽嗔道:“彆總這樣一副苦瓜臉,教他將來看著你也長成苦大仇深的模樣。”

楊徽音忍俊不禁,坐在她對麵:“有殿下這樣的母親,這孩子還能做苦瓜嗎?”

她比朝陽分明還小許多歲,然而看起來卻成熟了許多,看了看內侍們布置的內殿,放下心才告辭:“大殿下那邊也離不得人,我先回去瞧一瞧,等宮內為殿下挑選了乳母,我再引來教殿下瞧。”

朝陽卻攥住了她的手,邀她同住,稍蹙了眉:“瑟瑟,朝中不會允許聖人收繼我的骨肉,若是後宮有所出,才能平息物議。”

楊徽音聞言麵上紅促,聖上與她不過數年前春風一度,要她假裝做七八個月的孕婦,委實是難,“大皇子怎麼辦?”

“皇子自有他的乳母,”朝陽長公主笑著催促道:“瑟瑟,教人搬過來罷。”

皇帝收了宗室子做皇子,卻遲遲不肯冊封東宮,不僅是南平長公主惴惴不安,臣子們也難免奇怪,也就是這個孩子還小,不便用為皇子選開蒙老師一類的借口進言,刺探內廷。

然而也有機靈的,發覺天子偶至林苑打獵,身邊跟隨的少了兩位最得聖人寵信的貴人。

朝陽長公主最喜歡打獵,卻托詞身體不適,公主府一直緊閉,而聖上身邊的女官含桃也再未出宮,連南平長公主求見,都有內侍監看管。

又過了七月餘,宮中才傳來喜訊,朝陽長公主生了一位玉雪可愛的女兒。

隻是這喜訊似乎並不怎麼叫宮中歡騰,聖上吩咐按照太子之女出生的份額為外甥女慶賀,但近側侍奉者卻覺察出天子的喜意並不多。

楊懷懿在外征戰,行蹤總是不定的,等他接到長公主已經誕育一女的消息,已經是那位小郡主將滿周歲了。

皇帝已經下了詔書,要他回京述職,然而這宣旨的內侍卻也同樣捎來了深宮中阿姐親筆信,她細細講述了那個女孩的可愛,含蓄催促他儘早回京。

他雖偶爾脾氣不好,卻並不是魯直到隻會打仗,阿姐的暗示叫他心頭多了一點猜測,幾乎是立刻交付了事情向上官告辭,馬不停蹄趕往京城。

然而還未及他回京,卻驚聞天子四十五歲萬壽過後,夏獵墜馬,已經冊立了東宮,而他的姐姐因為撫育皇長子有功,被冊立為韓國夫人。

今上年少時便喜遊獵,甚至手格猛虎,然而今夏幸京郊,天子遇險墜馬,昏迷不醒,長安封鎖城門,三省發來詔令,不許他近前一步,而緊接著皇帝便將朝陽長公主貶到外地。

隻是沒有聽到阿姐的消息,想來或許還在宮闈之中。

即便楊懷懿不知道皇帝近況如何,也曉得長安之中何等混亂,然而卻不能抗旨不遵,咽下這口氣,往並州尋朝陽長公主。

並州刺史是聖上信重的人,聖上悄悄吩咐人將妹妹送出來,他便將官衙暫且讓出,儘量叫這位長公主過得舒適。

分彆數年,他走的時候正是長安落紅,然而歸來再見,長公主居處前卻是滿目飄白。

那張嬌媚的麵龐憔悴了許多,然而剛毅猶存,朝陽換了素色的衣裳,見他忽然若從天而降,怔然片刻,目中滾滾落淚,哽咽訴與他:“長安前日來信,聖人山陵崩,爺娘也相繼辭世。”

楊懷懿從未見她這樣脆弱無助,任憑她將自己的衣襟哭濕,笨拙粗糙的手試圖安撫。

等她哭聲漸弱,才扶她起身,定定問道:“殿下欲如何?”

她尚且哽咽不能開口,卻見女婢聞聲響引了一個步履闌珊的白衣女童出來,她身量不夠,隻能仰著頭瞧那個陌生男子。

“阿娘,他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