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2 / 2)

氣得心裡一哽,正要發火,就聽江庭恭恭敬敬來了句:“行了,媽我還有事,先掛了。”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江奶奶:??!!!

有心再打過去,但是也知道江庭既然把開工資的話都說出來了,那這事兒肯定就是沒戲了。

隻不過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心想緩幾天再想想辦法。

這邊江庭掛了電話也沒出去,就那麼獨自一人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

他心裡想著江樾雕的小木雕,以及從他房裡找出來的小女生愛玩的小玩意兒——

想著想著,他嘴角線條就柔和下來,然後忍不住拉開抽屜,裡麵安安靜靜躺著兩個大紅的本子,正是當初他跟江樾媽媽的結婚證。

他把結婚證拿出來,在手上摩挲著,輕聲道:“素芳,我們的兒子長大了,性格很像你。心思很細,但是有點不好,就是太犟了,這點隨我,老是口是心非的。以往大家都說他性格孤寡,冷血不親近人。但是現在我才發現,他隻是嘴上犟,心裡還是惦記著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自嘲一笑:“其實這也是隨我,哈哈。”

然後他又絮叨著把江樾偷偷給江芝攢禮物,甚至還學著雕木雕的事情一一說了,最後一歎,“你說他性格怎麼這麼彆扭?怎麼就不多學點你的呢?”

……

客廳裡。

下午不用上課,江樾三兩口把飯菜吃完,又動作麻利地把碗筷一收就回了自己房間,拿出刻刀細細地在那木雕上刻。

漸漸地,一個小姑娘瞪著大眼,歪頭一臉驚訝看他的模樣就成了形。

江樾抿唇微笑,點了下小姑娘腦袋上還有些歪七八扭的揪揪:“臟丫頭。”

然後心想:這可終於雕成功了一個,到時給連同那些小玩意一起給她寄過去玩。

說起來,他早就想寫信給福福了,可是他一直想著就乾巴巴一封信又似乎沒什麼好說的,便憋足了勁兒想給她攢個禮物。可是收集來收集去,他最終還是覺得隻有自己雕的東西才是最有心的。

但是他實在不是有天賦的人,學了這麼久雕刻,他也才勉強能雕出來個人模樣。

他趴在桌上一邊細細修著人物細節,一邊張嘴打了個嗬欠——藥勁又上來了,他感覺有些困。

然後他揉揉眼睛,抱著木雕沉沉睡去……

江庭從書房出來,正好看到江樾房門開著,從背後望去,他隻能看到江樾手裡拿著一把小刻刀,正在刻著什麼。

他一頓,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轉身走了。

江樾做了一個夢。

夢見他把那些小玩意兒並這木雕寄給福福,樂得福福一個勁誇他:“江樾哥哥好棒!”

就在他跟著傻樂的時候,旁邊米衛國突然走過來,一拳就把他捶飛了:“哪裡來的野小子,給老子滾!”

“啊!”

江樾一驚醒來,一屁股跌在地上,砸出“撲通”好大一聲響,半天都沒緩過神。

江樾:……

他揉著摔疼的屁股百思不得其解:衛國叔挺和善的呀,為啥自己夢裡的他卻這麼暴躁,還一拳捶飛了他?

*

青羊鎮。

有了馮秀萍過來幫忙,蘇芫終於沒那麼累了,隻是每天上下班走那半個小時還是有點夠嗆。雖然崔主任不止一回提出叫她騎著自己的自行車回去,但是一來蘇芫還不會騎,二來她挺著個大肚子,也不敢騎。

讓崔主任帶?

可崔主任頭天試了下就差點把蘇芫摔了,再不敢提帶她的事兒。

這樣一來,老太太看著就很著急,天天罵兒子,為啥租房子不租個離阿芫上班近的地方。

米衛國也很焦慮,最後索性跟秦廠長商量了下,把他的自行車長期借了過來,每天騎著早早的把蘇芫一送,再把自行車給秦廠長還回去。

但是老這樣也不是辦法,尤其當秦廠長也忙的時候,那自行車就老是騰不開。於是米衛國就動了自己買一輛自行車的念頭。

現在他跟蘇芫每個月的工資加起來也有八十多塊錢了,兩人一起攢攢,兩個月能攢夠自行車錢了。

可是錢有,票卻是個大問題。

自行車票限量供應,大家都在排隊等。他進廠進得晚,排隊自然也是排得非常靠後。

為此,他還找上了神通廣大的李三,希望他能在省城幫他想想辦法。

可是自行車票這種東西,向來可遇而不可求。尤其現在接近年底,有票沒票的,大家各自早有安排。即使以李三的本事,他也隻能叫米衛國再等等,等年後看會不會有人出手。

不過這也難不倒米衛國,他很快就又想出了個好辦法。

廠裡有一輛輪子壞掉的板車,被他要了來,在家裡敲敲打打兩天修好了。然後又回家砍了幾根竹子編出個輕便好看的頂棚固定在上麵,再用一床廢舊的被褥一鋪,掛上簾子,一輛漂亮安全又防風的人力黃包車就新鮮出爐!

蘇芫:……

這樣出去上班也太誇張了叭?!

不過米衛國才不管它誇不誇張,老婆舒服才是王道!

看了這車,馮秀萍也難得地表示滿意,一直慫恿蘇芫趕緊坐上去試試。

然而蘇芫死活不乾,總覺得坐這輛車去上班,隻怕大家都會嘲笑她是個嬌氣包。

“不行,坐這車太誇張了。我怕一坐上去,到時被人舉報說有資本主義享樂傾向就完蛋了。”

馮秀萍倒是沒料到會有這麼一茬,隻是老太太仍舊不服氣:“自家男人疼媳婦怎麼就資本主義享樂了?你坐坐試試,不管,咱早上走早點,趁沒人的時候過去,或者我想辦法把那棚再弄嚴實點,讓他直接把你拉進飯店後院你再下來!”

然而任是他們說破了嘴皮子,蘇芫就是不坐這車,甚至就連福福親身示範,叫爸爸拖著自己出去轉了圈,她也不坐。

眾人無法,隻得把這輛漂亮的不像話的小板車放到院子一角吃灰,每次福福看到都惋惜不已,後來甚至還嘗試教花花拉車帶自己玩。

花花倒也聰明,練過一次之後就能成功架上車拖著福福走上一段。

不過狗子到底不是生來拉車的,拉一小截距離慢慢走還行,一跑遠,它就撒歡兒了,那車就得翻。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很快就到了農曆小雪這天。

這天一大早,天上就飄飄蕩蕩地下起了小雪。到了中午,那雪就陡然大了,跟嬰兒拳頭般大小的雪花一團一團往下落,很快就給大地披上了厚厚的一層銀裝。

福福樂壞了,跟花花一人一狗在院子裡玩起了打雪仗。花花沒法團雪球,就用尾巴——“唰”地一尾巴揮過去,帶起的雪沫子就能噴人一頭一臉。

見一人一狗玩得開心,咯咯噠也忍不住過來湊熱鬨。不過它連花花都不如,隻能跳到合歡樹上,趁著有人跑到下麵的時候用翅膀彈一場雪雨下去,冰得小丫頭“啊啊”直叫。

院子裡幾個小的玩得開心,馮秀萍看著這漫天的大雪想了想,把從家帶來的熏肉割下一塊洗了,又抓了菜乾泡上——

天寒吃肉,這麼大的雪,一碗熱乎乎的肉湯下去,最是舒爽不過了。

老太太手腳麻利,三兩下就把熏肉洗淨添水煮上。不多時,不大的院子裡頓時滿院飄香,饞得原本一直跑來跑去玩雪的小姑娘一迭聲衝過來:“奶奶,奶奶,你在煮肉嗎?”

馮秀萍看著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樂,把燉肉的罐子藏起來不讓她看:“沒有,我在煮菜乾。”

福福聳聳小鼻子,反駁,“不對,我明明聞到肉味啦!”

馮秀萍樂得臉上的褶子都變深了:“哈哈,是是是,奶奶煮肉啦,一會兒爸爸回來就可吃了。”

哪知福福卻是歪了頭,踢踢腳下的積雪:“那媽媽怎麼辦?”

馮秀萍:“肯定是叫你爸爸先給她送一碗去呀,忘了你爸也不能忘了你媽。”

福福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誰也不能忘!”

馮秀萍一點孫女的小鼻頭,“對,誰也不能忘。”

時間很快就到了中午,米衛國頂著暴雪回來,不過短短十分鐘的路程,他的肩背上就已經落滿了積雪,他站在門口用力把身上的雪花拍打乾淨,這才推門進去。

福福已經聽到動靜撲出來,他趕緊一把摟起小閨女:“快進去!外麵雪大,隻怕今兒晚上得加柴了,我明天再去附近山上轉轉,看弄點柴回來。”

父女倆說笑著進屋,馮秀萍遞給他一罐熱乎乎的肉湯:“你給阿芫送過去,晚上不行你們就彆回來了,就歇在那邊,這雪太大了。”

米衛國點點頭,在火上稍微暖了下手,便接過罐子重新頂著風雪大步走了。

他腳程快,不過三十來分鐘就送完東西回來。到門口的時候正好跟才從革委會開完思想大會的竇章佑老爺子碰上。

老爺子好像生病了,身形越發佝僂,走一步就要停下咳上好一陣,看得米衛國皺眉不已。他本想上前幫忙,但是扭頭一瞧,正好看到街角有兩個戴著革委會袖章的人正冷冷盯著這邊。

他的腳步一動,便歇了心思進到屋裡。

屋裡,馮秀萍已經聽到動靜,不由問他:“隔壁那老爺子咋回事啊?怎麼感覺一副要病死了的模樣?”

米衛國一頓:“他也是上麵下放下來的。”

老太太頓時麵露唏噓,想了想,她又起身去廚房舀了碗熱乎乎的肉湯並三個烙得金黃的餅子:“要不你給他送碗吃的過去?我看他們院子好久都沒生火冒煙了,隻怕連口熱乎的都沒有。”

米衛國也有此意,隻是現在青天大白日的,街角還有人盯著這邊,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送,萬一被革委會的人抓住就慘了。

最後還是福福出主意:“叫咯咯噠過去叫門,然後我們爬上樹,把東西從樹上給他遞過去!”

米衛國頓時被她這孩子的話逗笑了:“先彆說咯咯噠能不能聽懂我們吩咐,我隻怕它一過去,彆人就把它當野雞抓了吃了。”

福福信誓旦旦:“不會噠!”

然後小家夥就一陣風地卷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懷裡就抱著同樣雄赳赳,氣昂昂的咯咯噠。

“走吧,你帶著湯準備好哦。”

說完,小福福就帶著咯咯噠來到合歡花樹下,四肢並且,三兩下就爬上了樹。然後衝地上的咯咯噠招招手:“咯咯噠快來,去敲那邊中間房間的窗戶,把裡麵的人叫出來。”

然後又招手喊爸爸:“快上來呀,把東西也帶上。”

小家夥動作太快,米衛國無奈隻得跟著上了樹,馮秀萍在底下把東西遞給兩人。

然後就見咯咯噠“呼”地振翅飛起,然後落到了對麵的院子裡。

對麵院子雜草叢生,厚厚的積雪落了滿地,咯咯噠一踩上去,就留下了幾行清晰而又明顯的腳印。

福福趴在樹上,小聲招呼:“中間,中間那扇窗戶呀!”

米衛國好笑地看著閨女,“你說得好像它真能聽懂一樣。”

然後下一刻,他就看到咯咯噠準確地落到中間那扇窗戶上麵,探出腦袋“篤篤篤”敲了三下窗戶。

米衛國:……

這雞成精了?

還不等他震驚完,他就看到裡麵人打開窗戶後,咯咯噠就直接叨著人的衣袖往這邊樹下扯。

竇章佑昨天晚上被批豆了整整一晚,今天早上又在思想大會上站了一午,這會兒餓得是頭暈眼花,站都站不穩,被咯咯噠一扯,險些就摔了。

他趕緊一把扶在窗欞上,定睛一瞧——謔!好肥一野雞!

他眼睛一亮,正要動手抓了它。哪知咯咯噠卻是“咯”地一聲重重一口叨在他伸出的手背上。

然後他就聽到院牆邊上傳來一聲細小的童音:“竇爺爺。”

竇章佑:“?”

抬頭一看,就看到滿樹的積雪當中,一個小小的身影趴在中間,正衝他笑得歡暢。

“!”

竇章佑心裡一緊,快步走過來,邊走還邊咳:“咳咳,快!快下去!咳!小心摔了!”

然後他就看到麵前被人吊下一隻裝滿肉的碗來,旁邊還綁了幾個油燦燦的餅子。

竇章佑一愣,抬頭就看到米衛國那張關切的臉:“老先生快些吃了吧。”

他本想說不用。

但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句清脆的童音:“對呀,竇爺爺快吃了吧!”

他那句拒絕的話就被噎住。

然後還不等他再次拒絕,他家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麵“砰!”地一聲撞開:“讓讓讓!革委會查辦!收到舉報你這裡藏有反動證據,讓開讓我們搜查!”

竇章佑下意識一把拽住麵前的碗跟餅子,動作快如閃電地把它們跟咯咯噠一起一股腦塞到牆角邊一個草窩子裡藏好。

樹上父女倆一驚,哧溜一聲下了樹,但是咯咯噠卻在那邊沒來得及飛回來。

那群戴著袖章的人已經如狼似虎躥進來,瞬間就把他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但是他的房間早已經被搜刮過不知道多少回,現在裡麵空得隻剩下一床破棉絮,一眼就能看完。

這群人不甘心,“砰砰”連聲就把他的床板給掀了砸了,待發現裡麵確實啥也沒有之後就又來院子裡東打西戳。

院子裡空無一物,雪地裡的雜草被他們挑得滿天飛,地上積雪澆了竇章佑一身,最終還是啥也沒找到。

他們收到舉報說這個壞分子藏著反動的證據,因此昨天晚上就把人拉到革委會批豆,就期望能從他嘴裡撬出一點東西來。可這人嘴硬得很,折騰一晚上加一早上,啥也沒招。

於是他們不得不把人放回來,想著看他回來肯定會藏東西,哪知也沒有。

頓時氣得一群人恨不得掘地三尺,原本就破敗不堪的院子被他們一頓亂打亂砸,頓時變得滿目瘡痍,坑坑窪窪。

他們折騰了好一陣,結果啥也沒找到,就在他們氣衝鬥牛準備離開的時候,腳步突然一頓:“咦?不對,你這院子裡……是雞腳印?!然後……還有肉香?!”

聽到這話,躲在院牆根兒上偷偷聽著動靜的父女倆耳朵頓時高高豎起,心也緊緊提了起來——

最後還是馮秀萍急中生智,扯著大嗓門大喊一聲:“福福!!!跑哪去了?快回來吃飯,鍋裡的肉都冷了!!”

隔壁院子一靜,父女便就聽竇章佑憋著嗓子道:“咳咳!肉味兒咳,隔壁傳來的……”

緊接著就又是另一個疑惑不信的聲音:“那這地上的雞爪印?”

竇章佑聲音淡淡的:“咳咳……下雪,我想雪地裡畫副竹子圖,還沒畫完就被你們衝進來了。”

一群人麵麵相覷,明顯不信他的說辭。

見狀,竇章佑非常淡定地扯出一根雜草,在雪地上咯咯噠踩出的腳印上點點畫畫,幾乎是瞬間,一副鬱鬱蔥蔥的竹林圖就躍然其上。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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