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1 / 2)

豪華的車子在寬闊的馬路上打了個漂。

司機端著一張臉目不斜視,仿若什麼都沒有聽見,隻有後視鏡裡倒映著他震撼驚恐的臉。

一道淩厲的目光射向自己,如芒在背。明明是清冷的早晨,他額頭卻起了一層汗。

季靖延淡淡收回目光,臉色如常,態度禮貌:“生同衾,死同穴。”

他竟然懂!

景淮語氣溫柔:“是的,你要是不願意也沒關係,我可以等。”

季靖延道:“你我是合法夫夫,本該如此。”

他的表情如此理所應當,跟說“今天天氣不錯”沒什麼兩樣,但那一瞬間景淮顱內萬千煙火齊炸,開出絢爛的花。

——合法夫夫、本該如此。

聽聽,這是什麼天籟之音!

景淮忍不住捂住胸口。

撩人者恒被撩之,古人誠不欺我也!

胸口跳的厲害,景淮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接口。等想說話的時候,旁邊的季靖延已經閉上眼小憩,車內沒開燈,暗沉的光線隱約勾勒出他鋒利流暢的臉頰輪廓,在寂靜的氛圍中模糊出柔和的線條。

季靖延坐在他旁邊,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米。

看一眼,就想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景淮悄悄瞅了一會兒,目光不知不覺跟著柔下來,安靜的不再開口。

兩人的婚禮進行的很低調,沒有告知媒體,沒有通知親朋好友,沒有酒席宴會,除了景家一大家子人,沒人知道他倆結了婚。以季靖延的地位,他倆這場婚姻說是隱婚都不為過。

迎親的豪車隊圍著京江市一環轉了一圈兒,最後趕在高峰期之前離開,然後車隊朝季靖延居住的地方駛去。

景家雖然已經沒落了,但是世世代代都在京江市紮根,在房價嚇死人的地段還是占了離季靖延住的地方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在廣闊的京江市也要開兩個小時,考慮到季靖延身體不好,車隊開到一半在一處酒店休停。

此時天色已經亮了,豪車隊整整齊齊停在酒店外的露天停車場裡,神色匆忙的上班族們路過外麵的街道時都會忍不住駐足看一眼,然後或豔羨或悲憤的離開。

算了算了,這裡麵隨便哪一輛,自己不吃不喝一輩子都買不起。

酒店是雲跡旗下的,早就打好招呼。經理早在大門候著,在領隊車開進來的那刹那就揚起笑容迎了上去:“季總好。”

經理姓曲,這家酒店自開業以來便待在這裡,已有十來年,兢兢業業,每年往上交的財務報表也十分漂亮。

車內,季靖延臉色有些蒼白,他點了下頭,輕聲道:“曲經理辛苦了。”

曲經理目光不敢亂動,那張薄毯下麵應當是一雙修長的腿,然而卻永遠站不起來。當年季靖延為了追回前女友而斷掉雙腿的新聞雖然沒有鬨大,但也不是什麼秘密,自那以後季靖延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媒體麵前。

有人說他自卑了,有人說他是從天上跌進了泥裡,嘲笑的,看好戲的數不勝數。當年雲跡風雨飄搖的那幾年,多少人等著這位年輕的繼承人隕落,但結局卻不如人所願。

同情的人有,嘲笑的人更多,這種真假難辨的豪門傳聞最受人津津樂道。

曲經理作為內部人員,自然也沒能躲過那場業內浩蕩,他看著季靖延前有狼,後有猛虎,沒有人站在他身邊,猶如萬丈懸崖峭壁上的孤鬆,孤零零又倔強的挺著。

那時候他不過一個小小的主管,人微言輕,什麼忙都幫不上,隻能和當時還沒升職的老經理一起守著這家酒店,至少沒讓對手動成手腳。後來季靖延贏了,他和老經理都升職加薪,跟著新總裁的人結局都很圓滿,在喜氣洋洋的歡呼聲中,那位年輕的上位者坐在輪椅上,周圍好像沒什麼值得他注意的,顯得愈發孤寂。

乍一聽季總要結婚,對象還是個男人,曲經理還是吃驚了好久,但他知道不亂看不亂說,剛剛就算餘光早就掃到那抹紅色,也不敢細看,眼睛老老實實的盯著地麵。

他想,男人也行,女人也罷,季總身旁有那麼一個人陪著,至少也會沾點人間的氣息。

一群人往裡麵走,他們走的員工專屬通道,出去後是一片小玫瑰花園,暫住的客人喜歡在這裡喝早茶。

今天人不多,隻有兩位畫著精致妝容的女士在聊天,一個長發,一個短發。

還沒走出去,隱約聽到內容似乎有“季靖延”三個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輪椅上的總裁。

沒人再往前走,通道安靜了下來,花園裡兩人的聲音清晰的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長發女人彆有意味笑了聲::“腿都成這樣了,誰知道是那男人的東西不是好的呢?”

“肯定壞了,這麼多年也沒聽他有什麼花邊新聞,你覺得以他這個地位正常嗎?”對麵的短發女人故作小聲道:“給你說個小秘密,季靖延結婚了。”

長發女人睜大了眼睛:“哪個女人敢嫁給他,守活寡嗎?”

短發嘻嘻笑:“對方是個男的。”

長發一副恍然的表情,然後跟著笑,語氣嘲弄:“確實男人更適合他,前麵用不了,可以用後麵嘛。”

“你很懂哦!”

說完兩個人笑得花枝亂顫,絲毫不顧及這是公共場所。

通道如死水般安靜。

景淮想起原著裡,外人不關心這位年輕總裁到底怎麼樣,季靖延是死是活,對他們說來說無關痛癢,普通群眾隻想吃那口豪門的醜聞瓜而已。相比之下,這位總裁床上的事情更有趣,季靖延活著的時候還有所收斂,死後卻沒了顧忌,什麼難聽的話都有。

畢竟他隻是一個“不能人道”的炮灰,少數讀者可憐下以後,又重新投入到攻受的肉品中。

他側目看了季靖延一眼,後者臉上淡淡的,仿佛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次。

旁邊的曲經理臉上已經青白交加,尷尬又忐忑,汗水流了滿臉。

他怎麼也沒算到,在自己酒店會遇到這樣不尊重人且口無遮攔的人,他已經不敢看季靖延和景淮的臉色。

景淮在季靖延麵前蹲下,季靖延看過來,眼睛如深海般不見底。

景淮想朝他安慰的笑笑,卻笑不出來,剛才那些話在腦海裡麵不斷盤旋,想一支支利劍穿過來,狠狠紮在人身上。

十秒後。

景淮終於沒忍住,臉色發黑,鏗鏘有力地說了句:“操!”

季靖延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些想笑。

但最後他隻是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裡,無動於衷。

兩人還在說。

“剛才我在門口瞅看了眼,挺帥氣健康的小夥子,怎麼就嫁了這麼一個殘廢呢?”

“肯定不是自願的,八成是對方錢給的多,有錢能使鬼推磨,連結婚對象都能買。”

“嫁給季靖延也不虧啊,他手指頭漏出來的都夠我們兩家吃了,他給不了你快活,去外麵包一個呀,反正你這方麵有經驗,你前段時間不是養了個小明星,怎麼樣?”

“哎呀,就那樣了,反正比我家那個三秒強。”

然後話題開始朝奇怪的方向開展,兩人說的興起,完全沒發現背後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少年,他手裡舉著手機,將兩人說的話一字不漏的錄了下來。

等短發說累了,端起茶喝的時候終於發現了那個穿著漢服的少年。

她嚇了一跳,皺眉喝道:“你乾什麼?誰允許你拍照的?”

景淮已經脫掉了外麵的大袖,露出裡麵白色的內襯和紅色的下擺,拿包的女人一時之間沒將人認出來,隻是覺得這位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景淮歪頭,露出一個無辜又可憐的表情:“當然是錄像啊,大媽。”

大。

媽。

短發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觸到那細小的皺紋就像被針紮進心裡,怒火瞬間被激起,她“謔”地一下站起來,塗滿精致指甲油的手指懟著景淮的臉尖叫:“叫誰大媽呢?有沒有家教啊!”

景淮沒回答這個問題,將那根手指撥開,然後輕輕搖了下手裡的手機,“這位女士,在討論我的家教之前,不如我們先說下你們嘲笑侮辱我丈夫的話題?”

長發女人皺眉,心頭湧上一股古怪感,“你丈夫?”

她朝他身後看一眼。

不遠處是員工通道入口,往裡似乎有一群人,由於角度和距離的原因看不太真切,隻能看見有個人似乎是坐著的。

坐的是輪椅。

長發女人當場就變了臉,五顏六色的彩妝也擋不住她雪白的臉色,她語含驚恐:“你丈夫是季靖延?!”

短發女人當場怔住,身上囂張的氣焰瞬間滅了:“季……季靖延?”

景淮冷笑,一字一頓給她們講道理道:“第一,我丈夫雖然雙腿殘疾,但該有的功能不缺;第二,我和我丈夫兩情相悅,琴瑟和鳴,雖然現在隻完成了我悅他,他還沒有悅我,但我相信這件事不會太久,不存在你們說的買賣婚姻;第三——”

“請你們馬上給我丈夫道歉,不然這份視頻相信大嬸的丈夫不介意收到一份,媒體也應該會很好奇,那個比三秒好一點的明星是哪位。”

說完還哼了一聲,露出的白牙,在夏日的晨光中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媒體扒起來比我這個素人容易多了,萬一扒出什麼不該扒出來的東西,那可就有趣了。”

兩人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關於季靖延的八卦並不是第一次說,她們這個圈子裡關於季靖延的各種傳聞到處飛,她們不相信季靖延沒聽到,隻是季靖延不追究罷了。

因為不追究,她們才會越來越肆無忌憚,隻是怎麼也沒想到,這次她倆的運氣會這麼差,撞到當事人的槍口上。

兩人神色難看,看著少年咄咄逼人的模樣,想罵又不敢,要道歉又不服。

景淮沒了耐心,開始倒數:“5、4、3……”

長發女人打斷他:“那什麼,這位小兄弟……”

景淮皺眉:“誰跟你是兄弟?”

長發女人乾笑一聲:“季……小老板?”

女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喊什麼,試探的喊了這一聲。

見景淮沒拒絕才繼續道:“我們也就是開玩笑……”

前句一出,景淮就忍不住開始口吐芬芳——

“你老公是有尿毒症嗎,嘴這麼毒?”

“你在這裡喝早茶,有沒有接到火葬場的電話,問你老公要幾分熟啊?”

“今天日子這麼好,我唱一首《好日子》給你親愛的老公超度要不要?”

一通火力輸出完,不隻是對麵兩個女人,就連後方曲經理一行人都懵逼了,幾個保鏢戴著的巨大墨鏡都擋不住他們臉上的震驚。

季靖延眉頭輕蹙。

景淮嘻嘻一笑:“我也就是開個玩笑,不要當真嘛。”

笑著笑著,就帶了惡劣和厭惡,語氣不容拒絕:“二位,給我老公道個歉?”

季靖延坐在輪椅上,看著少年逆光而來,讓他想起曾經看的一張圖:全黑的背景中畫了一個人的輪廓,手持一柄長劍,衣袂飄飄,踏著驚鴻而來。

這類生活中無意穿插而過的小事情本應該遺忘在記憶的角落裡,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想了起來,季靖延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