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知中學校慶兩天後,唐沅和江現拍照片洗出來寄到了家裡，竟然意外地好看。同一麵背景牆，都是在校長辦公室,他們倆人合照比起和其他人留影,莫名像是藝術人像。
照片上江現和唐沅肩並肩，身高差得不多也不少，看著格外和諧,不知是不是光線太好，兩個人都多了幾分青澀感覺。
在家休息江蔓蔓拿著照片瞧了半天,不住地誇：“這也太好看了吧？你看你看,特彆般配！”
“……”唐沅坐在沙發上無言，自從和江蔓蔓分享過“少女心事”,這姑娘似乎就格外想把她和江現湊作堆，說話經常讓她不知道怎麼接。
江蔓蔓欣賞半天,看了看客廳四周：“我們去買個相框把照片裝起來吧？”
唐沅皺眉：“有必要嗎？隨便找本書一夾不就行了。”
“那怎麼行？太隨便了。”江蔓蔓說乾就乾，把照片小心地收好，拉著唐沅起身，讓她回房換衣服,非鬨著要出門。
唐沅拿她沒辦法，被她推進房裡,慢吞吞選了一身衣服換上。
開車到附近商場，江蔓蔓挑了幾家店,看中相框不是太花哨就是太幼稚，好不容易才選定一個兩人都覺得還不錯。
她們倆沒怎麼單獨出來玩過,買完相框,兩人順便逛起了街。
逛到商場內大型超市,江蔓蔓被零食吸引,唐沅耐著性子陪她挑，正選著哪種口味薯片好吃，忽地被人喊了一聲：“唐沅？”
貨櫃前兩人聞聲抬頭，唐沅視線一頓：“……程巧蘭？”
程巧蘭穿著一身素雅裙裝，和那天在德知校園裡一樣風格，她走近幾步，臉上露出笑意：“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對於她這副要寒暄架勢，唐沅有點意外，沒等接話，一旁江蔓蔓忽地道：“你是我嫂子同學嗎？”
程巧蘭愣了下：“這位是？”
“我是江現妹妹。”江蔓蔓自己回答，伸手拉住唐沅衣襟，直勾勾地盯著程巧蘭，挑眉，“唐沅姐就是我嫂子。你是他們同學應該聽說了吧，他們要結婚了，我哥和我嫂子感情特彆好……”
唐沅臉上尷尬，忍不住伸手捂她嘴：“不好意思，小孩子話多。”
程巧蘭笑了笑：“挺可愛。”她頓了下，看著唐沅問，“我能不能，請你吃個飯？”
唐沅被這句弄懵了：“吃飯？”
為什麼要請她吃飯？他們之間好像並不是很熟。
“那天在德知我其實看到你了，但是沒來得及打招呼。難得今天又遇到，一起吃個飯聊一聊，不知道可不可以？”程巧蘭話說得誠懇。
她要和自己聊什麼？唐沅沉默兩秒，想了想，應下：“……行。”
大不了就AA。
在江蔓蔓警惕盯著程巧蘭眼神中，唐沅揪著她到結賬台買單。三個人乘電梯去到吃飯樓層，找了個火鍋店坐下。
店裡環境不錯，人不是很多，她們挑了角落位置，更方便說話。
程巧蘭很認真地點起了菜，說要請吃飯似乎並不是借口，細細地問她們喜歡什麼，忌口什麼。客隨主便，唐沅不是很餓，讓江蔓蔓加了幾個菜，便說夠了。
一直到鍋底上來，程巧蘭給她們衝洗碗筷，拿濕巾，照顧得麵麵俱到，言語態度絲毫沒有一點針對意思。
鍋慢慢地熱著，唐沅不由問：“你想跟我聊什麼？”
她們不太熟，程巧蘭也知道自己這樣舉動略微奇怪，解釋道：“今天確實有點冒昧，還希望你彆介意。其實是我前陣子聽說你和江現要結婚了，一直很想有機會能祝福一下。”
她輕笑：“高中時候你幫我說話，那會我沒能跟你表達過感謝，現在也算是個機會。”
唐沅頓了一下：“我？”
她不太想得起來了。
程巧蘭點頭：“你可能不記得了，高二那時候，因為江現事很多人笑話我。有天下午，我在做校內打掃，有群同年級女生在花圃邊議論我，說得很難聽。”
程巧蘭家裡條件不好，那個時候她喜歡江現事傳開，班上幾個跟她關係很差同學借此笑話她，慢慢地帶動了一種氣氛。
花圃邊人她不認識，但聊著和她有關八卦，言辭間絲毫沒留情，說她窮，家裡賣涼皮，一身都是調料味，沒臉沒皮，還敢喜歡江現。
十幾歲年紀，正是因為各種事情自卑時候，她當時就在現場，聽她們嘲笑奚落自己，不敢出去反駁，躲在角落裡難過。
是唐沅，她在涼亭休息，聽見那些人難聽言語後，走出來嗬斥。
“你們叨叨叨，有完沒完？賣涼皮怎麼了，賣涼皮吃你們家大米了嗎？你們有什麼好瞧不起人家？不知道還以為你們家錢都是你們自己掙呢，高高在上個什麼勁兒啊？”
“家裡沒錢有罪嗎？窮就不能活嗎？人家是學校特招來，讀書還掙錢呢，你們這麼有本事，怎麼不見你們學比人家好，考得比人家前？”
“人家喜歡誰關你們什麼事，配不配喜歡誰也不是你們說了算，再嘰嘰歪歪，我帶你們去見校董，到校董麵前說個夠。”
唐沅雖然不是老師們喜歡學生，但她小舅是校董會成員，真要收拾她們，也不是很難。
幾個女生被她罵得愣住，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麵上掛不住，有個人沒底氣地還了句嘴，最後一群人還是灰溜溜地趕緊走了。
“你回亭子裡坐了一會，你朋友來找你，你們就走了。我在角落裡猶豫了一會，沒來得及出去跟你說謝謝，後來也不敢單獨去找你。”程巧蘭眸色淡下來，“這麼多年，想起來總覺得很後悔。”
程巧蘭不提，唐沅幾乎都要忘了這件事。似乎是有這樣場景，她當時覺得那些人說得太過分，聽不下去，所以站了出去讓她們閉嘴，沒想到竟然被程巧蘭碰見。
“我那時候就覺得，你是個很好人。當然，江現也是。”程巧蘭道，“我那會跟江現在同一個奧數組，分小組時候分在一起，課後接觸多了，不知怎麼想跟他表了個白。現在想想也是昏了頭，江現當時就拒絕了我，還好那個時候我就清醒了。”
她表白當場被拒，後來也沒想過要怎麼樣，但是沒想到被那群討厭她人看到了她在紙上寫江現名字，她喜歡江現事就那麼傳開。
唐沅聽見她這一句，頓了下：“那你給江現寫情書……？”
江現拒絕了她，為什麼又收她情書？
程巧蘭似是無奈：“你也聽說了？那封情書其實不是我寫。那天你幫我解圍之後，我掃完地去大教室聽課，我們參加奧數組每周都有兩節課，幾個班人合並在一起上。”
“當時四個班，二十多個人參加人都在，討厭我那幾個人故意寫了封情書，落款寫上我名字，說是我寫給江現，在那念著玩，取笑我。”
她自卑，被嘲弄調侃，在座位上漲紅了臉，不敢反駁。
他們問她：“這是你寫給江現情書啊，要不要我們幫你給他？還挺真摯呢寫，來來來我給你讀這段……”
那幾個人男女都有，他們把那封情書折起，打開，扔來扔去，最後掉到了地上。
鬨得正歡時候，江現走進來。
那些人看見他愣了，隨後他提步，過去把那封“情書”撿了起來。
他什麼都沒說，坐到位置後，將“情書”放進了抽屜。
耍弄她那幾個人，因江現這帶點解圍含義舉動，霎時安靜下來，誰都不敢說話，各自消停。
而她坐在座位上，臉紅到耳根，直到老師進來上課，才忍不住掉了眼淚。
“那天放學江現把情書還給了我，他說他已經說過了，對我沒意思，讓我不要喜歡他。我也解釋了那封信不是我寫。”程巧蘭歎了口氣，說著，像是怕唐沅介意，又補充，“我曾經有一段時間對他有過好感，後來對他真沒有什麼想法。提這個沒有彆意思，隻是想說他人挺好。”
唐沅不知道原來“情書”這一出還有這些彎彎繞繞，一旁江蔓蔓也聽愣了。
程巧蘭往杯子裡倒了點茶水，再看向她，語氣溫軟：“對我來說，你們都是很好人。聽到你們要結婚，我真還蠻高興。希望你們能幸福。”
江蔓蔓回過神，搶著接話，連連點頭：“會會。”
唐沅嗔她一眼，回應程巧蘭語氣多了幾分真摯：“謝謝。”
菜陸續上來，服務員把碟子整齊擺好，程巧蘭拿起公筷，下了不少東西在鍋裡。
鍋還要重新燒開，三個人繼續話題。
唐沅喝了口茶，聽她說了這麼久，禮貌地問她近況。
程巧蘭說挺好：“我大學專業還不錯，現在工作穩定，照顧我自己和家裡人都綽綽有餘。”
唐沅想起那天在德知看見她：“之前校慶，你身邊那個小朋友是你家人嗎？”
程巧蘭點頭：“對，那是我大姐孩子，她也是被德知特招進去。”
她讀書時就是特招進明致，看來她們一家學習基因挺不錯。
這一會終於有了閒聊氣氛，程巧蘭也問唐沅：“你呢？什麼時候結婚，快了吧？”
“具體時間還沒定。”唐沅頓了下，“你如果想來，我到時候給你發請柬。”
程巧蘭知道她是出於禮貌，委婉拒絕：“不用了，大概也來不及，我這陣子休年假，不然平時到處出差，未必趕得上。”
唐沅聞言便沒強求。
程巧蘭拌了拌碟裡料，繼續先前話題：“我跟江現不太熟，也不怎麼了解他，不過他人蠻好，你們相處起來應該挺不錯。”
唐沅知道她高二後跟江現沒有交集，江蔓蔓默不作聲聽了這麼多八卦，忍不住問：“你後來跟我哥沒有再來往過啊？”
程巧蘭說沒有，似乎想到什麼，頓了下：“高三有一回，就那一回。第一個學期時候，我們有次在辦公室遇上，我跟他好久沒說過話，他突然問我借一本習題書，叫什麼例題什麼彙編之類。”
唐沅抬眸，愣了一下。
“我沒有那本，我記得那本是之前一屆高三用書，我們那屆時候已經不用那個了。而且那裡麵題目都是鞏固，以江現程度根本用不著。我當時還挺意外。”
程巧蘭說著，見鍋裡飄起白煙，湯底開始沸騰，話頭停住，忙道：“可以吃了。”
唐沅聽著她聲音，思緒滯頓著，有點回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