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位於市中心穹頂餐廳離公寓並不遠,唐沅換好衣服，很快抵達。
她穿了一條似藍又似紫裙子，麵料在夜色下隱隱閃爍,格外璀璨。之前幾次高跟鞋穿久了都不太方便,這次她特意選了雙低跟。
江現來得也不遲，接完她電話，便從公司過來。
他遠遠走近,唐沅從一樓大廳沙發起身，迎上瞬間視線相對,沒多說什麼,一起朝電梯行去。
穹頂餐廳在這棟地標建築最頂層。
電梯勻速上行，從正門被侍應生引入,室內金銀兩色相輝映，整層外|圍牆都采用特製玻璃材料,客人在桌邊坐下，側頭就能看到外間一覽無餘夜景，抬頭便是天，宛如希臘神話裡星河。
為配合主題活動,各處格外裝點過，很有西方神話氛圍。
兩人朝座位走去。
江現眉頭微蹙,低聲問：“這是蔓蔓訂？”
唐沅眼神閃了下：“我也不知道，她訂好才告訴我……可能她媽給她零花錢太多了吧,小孩子就是喜歡亂花錢。”
她很快岔開這個話題，沒有多聊。
言語幾句,到座位坐下。
餐廳很大,場內全是兩人座餐桌,都在靠牆位置,彼此之間間隔很遠，單獨裝飾隔開，視野並不完全擋住，但又給每一桌保留了自己單獨空間主場。
餐廳底部會旋轉，速度特彆慢，幾乎感覺不到。
菜色已經定好，不用再看菜單，唐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對麵江現又在擦手，他略微有點潔癖，在這些小細節上格外仔細。
菜很快上來，前菜是一樣魚子醬，唐沅沙拉是甜蝦，江現那份則更清淡一些。從湯嘗到副菜，他們斯文地吃著，不時低聲交談。
接著主菜上來，肉鮮嫩細膩，特製醬汁帶一點酒味，口感豐富又不會過重。
江現這才嘗佐餐酒，入口是微微甜和澀，一絲苦味都沒有。他端著杯子頓了頓，看向唐沅，後知後覺問：“菜也是蔓蔓點？”
唐沅持刀叉手微停：“是店裡菜單，我隻打電話跟他們說了忌口。”
她說很小聲，隨後低下頭吃東西。
江現視線緩緩掃過桌上，不止酒沒有苦味，這些菜味道也合適得恰到好處，沒有一樣是他不喜歡。
餐廳菜單，很少連佐菜和香料都完全符合一個人口味。
他沒說話，看向唐沅。她吃東西速度很慢，盤中肉隻動了一小部分。
餐具停頓片刻，江現垂下眸，緩慢地將肉切出兩塊，放到她盤中。
“吃這個。”
唐沅頓了一下，看著他收回刀叉，抬起眸。
她以前有在江家和他同桌吃過飯，那時她對他興趣濃厚，觀察了幾次，很容易就發現了他有什麼不吃。
她還說過他：“看著什麼都行，挺溫和，結果這麼挑。”
但實際上，她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吃魚喜歡最鮮嫩地方，吃蟹喜歡油膏最豐富地方，吃肉則要吃口感最細膩部分。
她不會去占彆人碗裡，也不會貪得試圖霸占桌上，隻把自己碗裡那份最喜歡地方吃完，餘下不那麼好，就不大愛碰了。
江盈跟她從小長大，直到十多歲才注意到她這點，其它人就更是，大多都沒察覺她挑，隻以為她一向胃口小。
唐沅看著江現放在她盤子裡肉塊，連著油脂肉沁著汁，是他那一份裡口感最豐富、最好吃部分。
她在江家和他同桌吃飯次數，其實也並不多。
“……”唐沅抿了抿唇，低下頭，安靜地進食。
吃著，江現忽地問：“那本雜誌，你還收著嗎？”
唐沅不防他突然提起這個：“乾嘛？”
“那天采訪時候，他們問問題不是最後刊登那樣。”江現緩了緩，溫聲解釋，“我一直想跟你說，怕你不高興不想聽。”
她頓了一下，不是很開心：“我有那麼暴躁嗎？”
這話說有點沒底氣，她很快又閉上嘴。
他接著道：“當時他們問我喜歡什麼樣異性，我沒回答。後來問是，欣賞或者尊敬、仰慕女性類型，你那天讀了我才知道，他們刊登時候把問題合並省略了一些。”
所以……他答複“知性、溫柔、善良女性”，是指欣賞、尊敬和仰慕？
她還沒說話，江現聲音幾不可察地低了些許：“我當時想到是我媽。”
唐沅一愣。
江盈跟她提過，說得不多，但她記得，江現媽媽好像在他初中時候，就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
她和他從沒聊過有關他母親事，沒想到會是在這樣情況下提起——她不高興，而他為了向她解釋。
“……”唐沅沉默下來，微微動唇，好片刻，隻輕輕發出一個“嗯”音節。
一曲音樂正好結束，餐廳裡光線變了顏色。
雜誌那件事就此翻篇，江現沒再多聊，和她說起彆：“過幾天要去見一見爺爺。”
他說是他爺爺江老爺子，唐沅嗯了聲：“好。”難得配合地略過前一個話題。
閒談了一會，他們坐位置不知不覺中轉了大半圈，窗外是不一樣角度城市夜景。唐沅吃到差不多才發現，不遠處有個觀景台。
觀景台那一麵正對著最廣袤夜色，頂上一圈還有鮮花飾品。
先前沒注意，錯眼一瞥，見轉到那處情侶在觀景台花飾下待了一會，隨即湊近輕輕接了個吻，樂隊還特意烘托氣氛奏樂，唐沅驀地僵住。
再一看那玻璃上，花飾周圍似乎寫著什麼文字，仿佛是一種什麼她沒注意儀式。
……？？
唐沅咽了咽喉，來吃飯，親什麼呢？？
本就吃夠了，這一下她心思更沒在菜上。暗暗打量了好幾桌，見轉到那人，不是依偎著合影，就是互相親吻，她整個人猶如熱鍋上螞蟻，開始焦灼起來。
她們這一桌離觀景台還有距離，她已經控製不住地緊張和尷尬。
訂位置時候沒想那麼多，隻是覺得這個主題不錯，誰知道來人有這麼多花哨舉動？？
唐沅不由端起杯喝了幾口酒，她酒量不是很好，甚至有點差，先前隻是抿抿，這一會立時喝下去一半。
她心不在焉地和江現說著話，奏樂不知變換到第幾曲，他們這一桌終於還是來到了觀景台前。
隻幾秒，唐沅咳了聲：“我去拍個夜景照。”言畢，立即起身走到觀景區沙發邊，拿起手機拍外麵景色，借此來掩飾尷尬。
她拍了好幾張。江現也起身過來，走到她身旁站定。
唐沅根本不是為了看什麼夜景，她背脊發僵，餘光瞥他一眼，有點詫異。她不做聲地繼續拍照，打算磨蹭個一分半鐘再回到位置上，也就差不多該轉離觀景台了。
江現似是在她旁邊欣賞夜景，還提醒：“你手機對焦一下。”
她低低地應：“哦。”
連續拍下照片不知道有什麼不同，她自己都看不出來，在一片悠揚樂聲中，唐沅正覺得煎熬，忽然聽到江現叫她。
“唐沅。”
她微愣，側頭看向他。
江現朝她看來，他鼻子很挺，燈光下，麵部線條有種形容不出淩厲和美感。像是有兩秒定格時間，他微微側身，低下頭湊近，唇瓣停在她臉頰旁位置。
怔愣間，唐沅聞到他呼吸裡淡淡紅酒香，和屬於他那抹冷淡香氣，從彆角度看，他這個姿勢，仿佛就像是在親吻她——
“你今天，很好看。”
……
穹頂晚宴在華燈熾熱時候結束。
從觀景台下來，唐沅感覺臉上開始散發一陣一陣酒意，熱得燙人。
沒有待很久，兩人走出餐廳，江現給司機打電話，順手扶了她一把。溫熱手掌握著她手腕，唐沅抬眸和他對視，有幾秒停頓，好似聽見了他脈搏，她心跳也遮掩不住，回過神慌忙斂眸。
他緩緩鬆開手，應答電話那邊。
唐沅抿了下唇，沒幾步，莫名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腳步微頓，皺了皺眉。
電梯門恰時打開，她忽略這股不適，提步入內。
搭乘到一層，江現正要帶她朝車方向走，唐沅感覺那股難受陡然變重，有股熱流淌了下來，霎時一僵硬。
江現注意到，回頭問她：“怎麼了？”
唐沅剛要說話，又是一道緩慢熱流，伴隨著痛感來襲。她臉一白，不由往後伸手，下意識側身將背轉向牆方向。
江現走近，唐沅臉發熱，沒等他開口便尷尬又彆扭地低聲說：“我大姨媽來了……”
他愣了一下。
這是在門口，穹頂餐廳在頂樓，他看了看四周：“你要現在進去找衛生間，我去給你買……還是先回家？”
周圍都是冷漠森嚴櫥窗，似乎沒有便利店，他找估計也得上找一會。從這裡回公寓不算太遠，唐沅略思忖，道：“回去吧。”
說完又想到自己這樣子，怕背後裙子染上了痕跡，麵露猶豫。
江現聞言，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
唐沅微愣，一手抓住外套禁領，另一隻手被他牽起。
他手溫熱，和握著她手腕感覺又不一樣，一股酥麻感從掌心蔓延到四肢，過電般掠過，心似乎飛快跳了一下。
“擋一下。”他說，“小心台階。”
他外套很大，將她後麵臀部遮住，裙子即使沾上了血也不會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