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天幕沉沉,窗外夜燈璀璨,高大的建築群統統被蒙上一層暗色。
車內寂靜無聲。
江現坐在後座,靜靜看著擋風玻璃外直挺的路麵。
不時有燈光一晃閃過,他沉沉閉了閉眼,酒會上方學愷說的那些話浮現在腦海中,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變得不是那麼清晰。
已經過去很久……
他還記得,高二升學的那個假期,當時外公外婆已隨舅舅定居在新加坡許久,傳來噩耗後,他沉浸在外公離世的悲傷之中,因沒能送老人家最後一程而低落消沉。
是直到高三正式開學才知道,在假期尾聲,整個年級提前開始預先補習期間,唐沅和人發生的糾紛。
她也因此,在高三一開始就陷入了糟糕的輿論裡。
那陣子,唐沅隻和她那幫朋友待在一起,不再來找他。
他覺得他好像應該說些什麼。
尤其是有一天,唐沅和某個同學起了衝突,他料想她應當很難過,在短信裡編輯了好幾條內容,不確信是否恰當,猶疑著沒有發給她。
然而當天便聽說,她渾不在意,和一幫狐朋狗友撒了歡地在外玩鬨,似乎根本沒把閒話非議放在心上,絲毫不受影響。
那幾條沒能發出去的安慰,於是就那樣永遠停在了他的草稿箱裡。
唐沅為了第二次月考找他借書的時候,他是有點意外的,還有點說不清的情緒。
那一本資料書他沒有,鬼使神差地,他去問了彆人。
唐沅考出來,成績意外的好,莫名又惹了議論。
拍照那天她遲遲不見人影。
他忍不住提醒老師:“還有人沒來。”
老師清點一遍,找不到人,不能讓校方領導們乾等,最後還是組織他們就那樣直接拍。
拍完照,陪領導在樓上幾層參觀,解散後他回到教學樓,唐沅那層幾乎都空了,他拉住拐角一個掃地的同學問:“唐……江盈呢?”
同學說:“她們啊,已經走了。”
“去哪了?”
同學悠悠道:“還能去哪,去玩了唄。”
他怔愣站了幾秒,隨後沉默地離開。
她好像有她自己的世界,並不需要太多的開解和寬慰。
很快他就出去參加競賽,是那一年的最後一次。回來的當天,就碰見急匆匆出門要和那幫朋友集合一起去玩的江盈。
他馬上也被褚懷他們叫出去,在奶茶店裡,聽他們閒聊。一個半熟不熟的男生忽然說起唐沅,又帶上他:“哦對,聽說昨天唐沅那群人在全盛唱歌提到江現了。我朋友不是九中的,一起玩的人跟唐沅他們還挺熟,就跟著去了他們包廂,九中那個誰問唐沅最近怎麼沒忙著找江現,你們猜她怎麼說?”
男生賣了個關子,而後道:“她說什麼,太麻煩懶得追,已經不喜歡了。你說說……”
一桌人當即嗤聲:
“她是懶得追麼,她要追得到再說。”
“不喜歡最好……”
他莫名地怔在那,耳朵裡嗡嗡響,像是聽不清他們的聲音,那天他也忘了是怎麼回去的,腦子隻剩下那一句——
已經,不喜歡了。
……
窗外街景飛速倒退,江現喉嚨沉沉,吩咐司機:“開快一點。”
司機在前,聞聲點了點頭,車速提升。
外頭的一切在夜色和加速中模糊不清。
已經很快,可江現還是覺得不夠。
太慢。
太慢了。
慢得,他幾乎快要錯過什麼。
……
公寓亮著燈,屋內的所有都和出門時一樣。
唐沅在茶幾旁,聽見他進門的聲音,回頭朝他看。
“回來了?”她喝著水,對他道,“我前麵在看案例,後來睡著了,醒來才看到你的消息,你怎麼沒回?”
江現眸光在她身上停了停,輕聲說:“剛才在酒會上。”
大概是覺得他忙,唐沅哦了聲,沒多問,低頭繼續翻自己的書。
江現走到她對麵的沙發坐下,她手裡拿的還是和案例有關的書籍,眉頭時不時微微擰起。
“難嗎?”他問。
她抬眸,表情自信:“還好。”
江現默了默,忽地開口:“你在國外成績好像不錯。”
她朝他看,眉頭輕挑:“嗯哼。”
默認了他的說辭。
他低聲問:“你在國外那幾年,過的開心嗎?”
唐沅被他問得莫名,頓了一下,神色有稍許微妙:“怎麼突然問這個?”
江現眨了下眼,視線落在水平線略低處,極緩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問:“你大一的時候,是不是回來過。”
她驀地僵住。
客廳裡靜下來。
江現喉嚨動了動:“我遇到了方學愷,方老師。他說在滸大碰見過你。”
唐沅翻書的手僵滯著,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