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2 / 2)

在薛鼎目瞪口呆之際,這些風流俊俏的少年竟然全都快步奔了過來!

“先生!!”

使勁兒渾身解數,明道齋眾人爆發出了精湛的演技,“興致勃勃”地爭先問,“你怎麼會在此處?”

來得巧啊!

張幼雙激動地幾乎快站起來了:“我還想問你們怎麼在這兒呢。”

王希禮揚起下巴,略顯柔美的兩瓣薄唇上下一碰,居高臨下地望著薛昂道:“這位是?”

薛昂錯愕中更添了幾分被打擾的不快。

不過這位明顯收斂了那點不快,反而還饒有興致地笑道,“先生,這便是你的學生嗎?”

這些熊孩子的出現,就意味著能將她從那位薛郎君長篇大論中解脫出來了!

張幼雙呼出一口氣,語氣也故意變得雀躍輕快了不少:“是,他們都是我的學生。”

薛昂果然無話了。

眾人好像壓根沒留意到薛昂的不快,各個十分“自來熟”地一屁股在桌子前坐了下來。

沒凳子的,就拖了把凳子過來。

“先生!我前幾日寫了一篇文章,正想著請先生幫忙瞧瞧呢?!”

“先生!我娘前幾日說要請你去家裡吃飯!”

“先生!這《孟子》中有一句我不甚明了,還請先生教我!”

這一個個活潑到幾乎不正常的狀態……

張幼雙腦子一轉,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

十有**是替她解圍來的!

不過他們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還得打一個問號。

想來想去,也隻能是貓貓告訴的了。

薛昂這位明顯具有十足的優越感,十分享受在彆人麵前侃侃而談的快感,如此被擠到角落裡,張嘴又插不上話,臉色都青了。

忍無可忍地拔高了嗓音道:“我與你們先生有正事相談,可請你們退避一二?”

“還有——”薛昂麵色鐵青地看著身邊兒那黑皮少年。

“你這人未免也太過目無禮數了些!”

說得正是祝保才,拖了把椅子正好坐在了薛昂身邊兒,翹著個腳,擠得薛昂是避無可避。

這就受不了了?

張幼雙不為所動,毫無同情心。

他知道她早就受不了了嗎?!

薛昂不快地瞪了他眼裡那幾個不識數的少年一眼,又望向了張幼雙,敲了敲桌麵,昂然道:“小人方才所說的,都是為了娘子好,還望娘子好好考慮考慮。”

“還有……”薛昂目露不讚許之意,孜孜不倦地教導,“恕小人直言,先生於學生師徒之間關係好是好事,不過男女有彆,好成這樣,大麵兒上實在難看。還望先生好生考慮考慮小人的提議。”

“先生是姑娘,讀再多書,這見識麵兒到底是不如男子的。”

張幼雙怔了一下。

這一番教導,令她原本一直在積攢的怒氣條終於爆發了。

“不是。”

張幼雙吸了口氣,抬起眼道,“您自顧自講這麼多,真的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眼看著麵前這位繼續喋喋不休,滔滔不絕的模樣。

張幼雙忍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了。

薛昂是沒料想到張幼雙會突然開腔,一開口竟然就這麼一副冷漠的神態,頓時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嗡——”

張幼雙剛一開口,

明道齋眾人十多個少年,不約而同,整齊劃一,十分識時務地閉上了嘴!

眨著眼睛,紛紛望向了張幼雙。

薛昂麵上有點兒不好看,尤其是那些少年還一個接一個地瞅他。

張了張嘴,薛昂苦笑道:“是小人的錯,小人失言了,但娘子你今年也三十有餘了……”

張幼雙冷冷道:“怎麼了?您是覺得自己活不過三十了?這麼怕女人年齡大,是覺著自己一定會早死?”

薛昂張大了嘴,眼珠子差點兒都掉下來了:“你、你!!”

少年們登時騷動了,激動了,你戳戳我,我戳戳你,私下裡小動作不停。

開始了!張先生終於又發威了!

張幼雙站起身,還算保持著冷靜有禮,“不好意思,剛剛失言了。我性子有些刁厥,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我們倆不合適。”

“你!!”薛昂氣得氣血上湧,“不過是教幾個書!我今日來是給你麵子!你這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不成?!三十多歲的女人無怪乎嫁不出去!”

就在這時,祝保才一張臉倏忽拉了下來,麵無表情地抱胸站起來,“嬸子你與他說這些做什麼?!”

薛昂:“放肆!你說什麼呢!”

其他幾個少年也都跟著祝保才站了起來,衝著薛昂冷嗤道:“閣下你知道什麼呢?”

“先生她,從來和那些普通人就不一樣!”

“叫先生她給你洗手做羹湯,相夫教子!你哪來的這般厚臉皮!”

薛昂錯愕地看著那幾個少年們忿忿不平的模樣。

王希禮也渾象變了個人,戾氣十足地跟著站起身,倨傲道:

“先生是我們的老師!素日裡做的是大學問,學的是聖賢書,走的也是聖人道!豈是你這種俗物、蠢物能理解的!”

或許本來一開始還存著故意逼退這人的說法,但說著說著,眾人的心態不由就變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得知張幼雙要去相親起,心態就變了。

張先生還需要相親?被人挑挑揀揀?!像其他姑娘一樣相夫教子?!

“若非先生教我……我、我是決計考不上縣試的!”

“這樣的先生,就應該做大事業!而不是囿於一方內宅裡給你洗手作羹湯的!”

“先生她是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

眼見少年們越說越激動,張幼雙一怔,內心五味雜陳,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臉上因為這些話燒紅了,但內心彌漫著的卻是一陣接一陣的暖流。

她沒想到還能聽到這些傲嬌的熊孩子吐露內心真實的想法。

這次縣試,她好像收獲了更珍貴的東西。

那就是學生們發自真心的愛戴。

“瘋了……瘋了……”薛昂麵色遽變,怒道:“你們真是瘋了!”

家裡作威作福慣了,動輒打罵下人的主哪裡受得了這般羞辱!

又或許是不敢正麵對上祝保才,張幼雙看到薛昂他怒火攻心,想都沒想,反手一耳光當著她麵就要落下!

張衍幾人回過神來,睜大了眼,衝上前去擋。

“娘(先生)!!”

她能讓他打到就有鬼了!

張幼雙靈活地正準備閃開,手臂上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強有力的力道!

身子被帶得一轉,眨眼間好像落入了個什麼寬闊的懷抱。

啪——

破空之聲,在頭頂頓住!

眾人皆都呆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的男人。

上白襦,下青色的褲裝,烏發在腦後攏作馬尾,雪白的臉,此時也冷得像風雪。

那雙月沉碧海般的眸子裡,射出冷冷的光。

俞先生!!

“先生!”張衍脫口而出!

被俞峻拉了過去,落入男人的懷抱裡,張幼雙腦子裡嗡地一聲,徹底懵了。

他一手將她摟在懷裡,另一手牢牢攥住了薛昂的手腕。

張幼雙抬起臉,隻能看到俞峻那白皙的,弧度極為優美的下頜。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突然了,她整個人都懵了。

腦子裡想的竟然是。

這麼白的皮膚,這麼好的皮膚狀態真的40了嗎?騙人的吧?

半個懷抱擁著張幼雙,俞峻看都沒多看一眼,隻是眼風微微一掃,便鬆開了薛昂。

垂眸道:“走。”

眾人俱都愣了一愣。

張幼雙:“……先生?”

俞峻的目光無動於衷地自她麵上掃過,蹙眉道:“你難不成還要與這種人再行糾纏下去?!”

當然不是了!

被擁在懷裡,鼻尖頂著男人寬闊的胸膛。

張幼雙這才緩緩意識到,男女之間的生理差距有多大。

或者說俞峻的身材有多好……

看著清瘦,但衣襟下的胸膛卻寬闊得嚇人,渾身冷肅,肌肉繃緊了,也硬得像石頭。

與她想象中的弱不禁風的書生幾乎全然不同。

也難怪,畢竟這位是正兒八經太學教出來的,君子六藝騎射禦想來都學過,據說聖上還賜下過尚方寶劍。

那肯定劍術也是略通的。

……治水又都是親力親為扛沙包,身材不好才怪!!

胡思亂想間,俞峻卻忽地鬆開了她,準確地說是,推開了她。

張幼雙:“……”

眉眼低垂,吐出冷冷的一個字,“走。”

張衍、王希禮、祝保才幾人錯愕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又看了看抱著手腕疼地說不出話來的薛昂,生生打了個哆嗦。

俞先生……比他們所想的還有恐怖。

十多個少年這才不情不願地挪出了花椒樓。

一出花椒樓,忽然就琢磨出不對勁來了。

剛剛俞先生是抱住了張先生是吧?!

幾個人交換了個眼神,還沒走出幾步遠,忽然紛紛停下了腳步。

張幼雙正奇怪的時候,少年們忽然盯著她和俞峻看了看,嘿嘿露出個神秘莫測,又意味深長的表情。

就連張衍也微微一笑,主動開口道:“娘,若無其它要事,我與保兒哥他們先走了。”

“……等等?”張幼雙一頭霧水。

但祝保才幾人卻打著哈哈,勾著張衍的脖子,拖著王希禮等人轉身就走,抽身乾脆利落。

“哈哈哈突然想起來有些事。”

“嬸子(先生)再見啊!!”

不到幾秒鐘的功夫,竟然紛紛跑了個無影無蹤。

……

張幼雙:……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因為身邊那位巨巨還沒開口說話,便隻能硬著頭皮收回視線。“先生。今日之事,多謝先生了。”

張幼雙的直覺其實一向比較敏銳的。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點兒冷峭之意,渾身緊張得汗毛直豎。

俞峻壓根沒在意她的道謝,靜靜地看了她兩眼,忽而開門見山地直接問:“為何要去?”

張幼雙愣了一下。

意識到了俞峻在問她為什麼要接受相親這件事之後。

忍不住歎了口氣,誠實地回答:“因為不好拒絕的。”

“實不相瞞。”張幼雙躊躇著說,“自從縣試過後,就有不少媒人來我家中說親,這薛昂據說有些省裡的門路……”

她的言語雖然十分委婉,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這真不是她想拒絕就能拒絕的,本來想著為了禮貌來一趟也沒關係,卻沒想到鬨成今天這個地步。

俞峻皺眉:“為何不和我說?”

張幼雙:“……啊、啊?”

張幼雙莫名其妙。

為什麼不和他說?

雖然她知道俞峻之前是戶部尚書,但是這種私事,對方既沒開口,她想想都不可能主動來拜托吧!

……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形容他今天得到張衍消息後的心情。

該來,還是不該來。

該插手,還是不該插手。

他闔著眼,靜靜地站在附近巷口,想了許久。

終究還是步入了花椒樓裡,想著索性看一眼。卻沒想到看到方才那一幕。

那一瞬間,俞峻竟然說不上來自己的感受,破天荒地的,難得有些微惱了。

不知惱的是自己,還是對方,亦或者是張幼雙。

明明自小便被教之尚德不尚力,卻在那一瞬間心浮氣躁,恃力動了手。

白皙的單薄的眼皮落了下來,覆蓋住了烏黑的瞳仁。

俞峻頓了片刻,忽然平靜地說,“先生孤兒寡母,處事艱難,日後若再遇上這種事,不妨同我說,我……”

“……會照顧。”

張幼雙徹底呆住了,不禁呆住了,還受到了點兒驚嚇。

什麼叫“照顧”?是她所認為的那個照顧嗎?!

可是見俞峻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又遲疑了。“照顧孤兒寡母”什麼的,在古代已然是十分曖昧的話了吧?

張幼雙此時心裡跟吊了七八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她性格其實挺好強的,有時候犯驢勁兒,也不是那種被動等待的人。

所以,在這種不明不白的情況下。

深吸了一口氣,張幼雙她決定主動出擊,打斷了俞峻的話,追問道:“照顧,是哪種層麵上的照顧?”

旋即,她就難得看到了俞峻吃驚的神情。

俞峻微微睜大了眼,瞳孔顯而易見地放大。

“……”

但這一瞬的吃驚轉瞬即逝,很快俞峻又平靜了下來,垂眸低聲道:“若先生再遇上這等無法回絕的事,不妨找我,某雖不才,當年為官之時,卻有些門路。”

張幼雙緊緊盯著俞峻,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著,問:“僅僅如此嗎?”

俞峻被她看得皺起了眉,“生活中大事小事,若有困難之處,也可一應找我。”

張幼雙說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什麼,內心五味雜陳,收回前傾的身子,吐出一口濁氣,繼續不依不饒地問:“……那我能問問先生是以什麼心情說出這種話的?或者說什麼身份?”

都是成年男女了,就算再遲鈍,這個時候張幼雙都覺察出來不對勁了。

如果說前幾天晚上那句喜歡“賢惠”的女人,讓她深覺沒有了可能性。

但今天這一擁,卻讓張幼雙再度燃起了熊熊的希望!

她已經不是高中生了!人生在世,碰到喜歡的人多不容易,就應該主動出擊!不成她也不虧!成了就是賺到了!

“……”

於是,張幼雙醞釀了一下,接著道:“男女授受不親先生比我更清楚吧?”

甫一開口,男人身子一僵,麵色微不可察地一白。

張幼雙又道:“我知道先生是好意,但是……人有親疏遠近,這種事我不想拿來麻煩與我僅僅隻是同僚關係的,先生。”

“那麼,話說回來,先生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情,才說出這種話的?同情?”

張幼雙抬起臉,步步緊逼道。

“如果是同情,我不需要同情。”

“山長對於書院夫子的好意?這已然越界了。”

在她步步緊逼之下,俞峻難得露出了細微的慌亂,但很快他卻不避她了。

那雙黑到幾乎靛藍的眸子靜靜地,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良久才主動道歉,“是我逾越孟浪了。”

說不緊張是假的,張幼雙緊張得眼前幾乎發昏,不知道是什麼支撐她一口氣說完。

既然要說,那就說個徹底。

“還有一點,我必須讓先生知曉。我不知道先生是怎麼看待我的,但我的目無禮教,可能、比先生所想的還要嚴重一點。”

“衍兒是我未婚先孕生下來的孩子。”

“我不是先生心目中需要照顧的孤兒寡母。”

“……衍兒生父是個陌生人,一個連我都不知道叫什麼的陌生人。一夜的露水情緣,僅此而已。”

說出來了。

張幼雙如釋負重地鬆了口氣。

果不其然看到她這話一說出口,俞峻怔住了,靜靜凝視著她的目光隱隱有了波動。,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