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1 / 2)

就在這時, 一個溫和的嗓音忽然響起。

“俞先生?”張衍提著燈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的來人之後,臉上滑過了一抹驚愕和一抹慌亂。

張幼雙下意識“蹭”地彈了出去。

大半夜站在門口, 簡直就像是當著兒子的麵在幽會。

俞峻可能也是這麼想的, 被逮了個正著,微微就僵了。

貌似這兩隻見麵的時候,都是很緊張的模樣。

俞峻他不知張衍心中所思所想, 微露尷尬, 默了一陣, 主動說:“深夜冒昧來此,叨擾了,我稍待片刻這便離——”

這尷尬得張幼雙都有點兒頭皮發麻了, 但他倆光這麼相處到底也不是個事兒, 於是, 張幼雙忙道:“走什麼呀, 外麵風雪這麼大, 先生今天就在這兒歇下吧。”

幾乎在俞峻開口的那一瞬間,張衍就有點兒急了, “不, 先生, 我……”

少年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手上的燈一晃, 燈光抖落了一地。

張衍忙扶正了,彎彎唇角, 磕磕絆絆地說:“爹爹, 能來真的太好了。這麼多菜我和娘都吃不完。”

“本來還羨慕彆人一家團聚, 如今我、我們一家人總算能夠吃一頓團圓飯了。”

少年透徹乾淨的雙眸, 和張幼雙五六分的相似,看人的時候都顯得格外專注,望向這一雙眼睛,俞峻一時間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他不知不覺間微微鬆了口氣,半垂著眼順坡就下了。

“……也好。”

張幼雙嘴角一抽,光看著她都替他們憋得慌。

俞峻和張衍一前一後終於進了屋,張幼雙飛快地又搬了張新椅子回來。

搬椅子的同時,大腦飛速運轉,這樣不行,照這樣發展下去,這兩隻都彆想好了!

兩個人落了座,張幼雙抓住機會,迅速倒滿了兩杯酒。

俗話說酒後吐真言,張幼雙懇切地希望她這兩杯酒能夠幫這兩隻打破如今的僵局,好好聊一聊。

她也沒主持過飯局,根本沒有什麼經驗,倒完了酒,本來想說些什麼,兩隻的目光齊齊看向了她,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默契。

那一瞬間,眉眼輪廓竟然頗為相似。

都是略顯鋒銳的眉眼,不過張衍年輕氣盛,貓眼上挑。而俞峻素來比較沉穩,眼簾經常半搭著,更覺柔和。

在這默契的目光投注下,張幼雙捧著酒杯,憋了半天,實在憋不出來,放棄了掙紮:“……就、你們彆客氣,多吃點,廚房裡菜還很多。”

緊跟著一屁股坐了下來,埋頭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基本上每逢飯局,她都是這麼個埋頭苦吃的狀態,讓她遊刃有餘地招待客人,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喝酒劃拳,她真做不到。

桌前的小火爐上咕嘟嘟地溫著屠蘇酒。

菱花格心的窗子外麵夜雪拍打在窗欞,連翩瑟瑟。

好在張貓貓比她出息多了。

張衍悄悄深吸了一口氣,倒滿了一杯酒,“這一杯,兒敬父親。”

“兒,敬重父親。”

俞峻抬眼靜靜地看著張衍。

他其實很想視若尋常,受之坦然。

但話一出口,卻成了頗為疏離的,“我非是你親父。”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劃清界限。

張衍反問道:“難道爹爹就不把我當成親子嗎?”

不等俞峻回答,又自顧自地說,“老實說,之前我與先生的確有些疏遠,但更多是怕。”

少年抿了抿唇,“主要成了先生兒子之後,難免就拿更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怕表現得不好,讓先生失望。”

“先生對我而言,亦師亦父。絕不是單純的夫子那般簡單……不論如何,學生血脈中已打上了先生的烙印。”

……

俞峻靜靜地聽了,心頭微暖,他不善言辭,一向是做得多說得少,故而這回也什麼都沒說,隻是舉起手將麵前這一杯酒一飲而儘。

張幼雙叼著條炸小魚愣住了。

等等,你不是不善飲酒嗎?!

果不其然,這一杯下了肚,酒精帶來的影響立刻反應到了臉上。

俞峻俊臉泛著薄紅,眉頭攏緊,正如夕陽在清冷的秋水上鋪開,秋水瑟瑟,清冷微醺。

貓貓倒是遺傳了她的酒量,一杯喝完了臉不紅心不喘的。

張幼雙有意留他們兩隻培養感情,站起身說:“我去廚房看看芋頭熟沒熟。”

畢竟她是真的看不得尷尬,彆人一冷場,她心裡簡直難受。

古人以大冬天煨芋談禪為風雅。

張幼雙倒沒這麼風雅,純粹是看到廚房裡還有幾個芋頭和紅薯,想到小時候她爺爺奶奶總是燒鍋的時候,順便把芋頭紅薯塞到灰燼底下煨著。

拿起燒火棍,張幼雙扒拉出來看了兩眼,都已經熟透了,看上去軟糯糯的,香氣撲麵而來。

不由食指大動,趕緊忍著燙裝了盤。

又百無聊賴地在廚房裡坐了一會兒,想著這兩隻應該差不多了吧,這才走出了廚房。

一出廚房,張幼雙捧著盤子目瞪口呆,傻在了原地。

何止是差不多了,俞峻直接被喝倒了!不省人事地趴在了桌子上,眉頭緊皺著,麵色通紅,明顯是喝高了。

張幼雙瞠目結舌:“你你你!你把俞先生給喝倒了?”

貓貓炸毛了,麵色紅得滴血,“娘,我不是有意的!”

“先生查了我的課業,”張衍窘得耳根子通紅,“又教了我功課,中間隻不過是喝了兩杯。”

這……這可實在是……

張幼雙幸災樂禍地笑得渾身直哆嗦。

好半天這才歎了口氣。

“算了我來吧,廚房有醒酒湯,你也記得自己喝點。”

認命地走上前替貓貓收拾爛攤子。

拽起俞峻的一條胳膊,張幼雙眉心跳了一下。

好沉!

在張衍轉身往廚房走的時候,張幼雙趕緊叫住了他,“等等,你先幫我搬進客房再說。”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俞峻搬回了客房,張幼雙看著床上的男人犯了難。

明明看著清瘦,但實際上還真不是弱不禁風的麻稈,重量都是實打實的。

此刻眼睫溫馴地覆蓋在眼皮上。

張幼雙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鼻子下麵探了一下。

好燙。

這般皺著眉,毫不設防的模樣,有種任由她糟蹋的感覺。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她簡直就像金老爺書裡描寫的尹誌平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