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出宮
不管頓巴願不願意,楚遼和遼夏的這一場比試他們輸了。他雙眼陰鷙,恨不得殺了姬鬆以解心頭之恨。然而在眾多朝臣麵前,他非但不能表達出自己的怨恨,反而得對著姬鬆說上好幾句讚揚的話。
頓巴越憋屈,姬鬆越暢快。隻可惜現在人多眼雜,他沒辦法對頓巴下手,隻要條件合適,他一定會給頓巴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宴會終於結束了。從大殿離開的時候,顏惜寧充分感知了什麼叫人情冷暖。
他和姬鬆來到麟德殿的時候,隻有一個姬楠過來打了個招呼。等他們走的時候,從他們身邊路過的文武百官都會對他們露出善意的笑容。換做彆人聽到恭維的話必定渾身舒暢,然而顏惜寧卻覺得非常不自在。
尤其是他還會被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攔下,這讓他更加不舒服了。
首先攔住他的是太傅傅衍之,老太傅看著顏惜寧雙眼放光:“王妃?”那眼神仿佛正在看著一本絕版古籍。
顏惜寧哆嗦了一下心中升出了不妙的感覺:“太傅。”
傅衍之笑容燦爛,他不繞彎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知王妃有沒有興趣做老夫的關門弟子啊?”
顏惜寧虎軀一震,他驚恐看向姬鬆。姬鬆也一臉震驚,帝師傅衍之竟然要讓顏惜寧做他的關門弟子?!
顏惜寧口苦心更苦,讓他做傅衍之的弟子?還是關門弟子?彆以為他不知道傅衍之是什麼樣的人,姬檀隻要提到太傅,笑臉立刻變成苦臉。
他好好的鹹魚不做,天天陪著傅衍之做數學題背古詩?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等姬鬆給出回應,顏惜寧頭已經搖成了撥浪鼓:“能得太傅看中,是我的榮幸。然而我才疏學淺,做不了您的關門弟子。”
聽到顏惜寧的回答,周圍的官員表情微妙。
傅衍之是當世大儒,除了皇子王孫之外,他教出來的學生每一個都在楚遼享有盛名。可以這麼說,隻要進了傅衍之的師門,平遠帝都是他的師兄。天下有多少人想做傅衍之的弟子卻求而不得,顏惜寧竟然將送上門的機緣關在門外,他莫不是傻了?
若是旁人拒絕了傅衍之,老太傅早就長袖一甩溜達走了。然而聽到顏惜寧的回答之後,老太傅笑容更深:“老夫知道你不樂意,沒關係,來日方長。日後老夫會去王府拜訪王妃,希望王妃屆時能改變心意。”
顏惜寧杵在原地風中淩亂,他該怎麼告訴太傅,他是真的不願意跟著他求道啊。算了,大不了等太傅上門,他多戳幾條錦鯉招待他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太傅,顏惜寧又被烏朱攔下了。這位笑容靦腆的遼夏學者有些不好意思:“外臣拜見容王妃殿下,不知殿下什麼時候有空,再下有幾道題想和您探討。”
顏惜寧:……
讓他死了吧!在他看來烏朱比傅衍之還要難纏。傅衍之至少還是楚遼人,烏朱一個遼夏人找他探討什麼問題?
於是他微笑道:“我最近有些忙,可能沒什麼空。”
烏朱漲紅了臉,他低頭搓手聲如蚊蚋:“沒事沒事,使團會在都城停留月餘,我可以等。如果這一個月您都沒有時間,那……那我可以離開使團留在楚遼都城。”
顏惜寧頭痛不已,他真的不擅長應付執著的學者,於是他坦言道:“其實我的術算真的不行,你的題目我不一定能做出來。”
烏朱猛然抬頭,他滿眼懇切:“我們隻是探討而已,做不出來也沒關係。”
顏惜寧覺得他若是繼續解決,烏朱會立刻哭出來。於是他求助看向姬鬆,姬鬆沉聲道:“王妃確實有些忙,貴使如果等不及,可以將題送至王府,等王妃有空先看看題。你意下如何?”
烏朱驚喜地咧開嘴,眼中閃著明亮的光:“好,好的。謝謝容王殿下,謝謝王妃殿下。”
看著烏朱歡脫離開的背影,顏惜寧無奈扶額:“哎……”他後悔了,早知道在大殿上他就不該告訴姬鬆那道該死的雞兔同籠的答案。如今好了,傅衍之和烏朱兩纏住了他,他已經可以預見到接下來這兩人蹲在聞樟苑不肯走的場麵了。
烏朱離開不久,顏惜寧剛準備推著姬鬆離開,此時他眼前一花,頓巴已經陰沉著臉站在了他們麵前。頓巴麵色陰沉眼神陰鷙,活像兩人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
頓巴一言不發盯著姬鬆,他像是一條毒蛇緊緊盯住了姬鬆。然而姬鬆半點不怵,他平靜直視頓巴,將頓巴眼中的不甘惡毒儘數收入眼中。
顏惜寧感覺空氣中隱約傳來了火藥味,他清清嗓子:“頓巴殿下有何賜教?”
頓巴哼了一聲,他傲慢地拱拱手:“今日感謝容王賜教,今日我準備不足,想改日領教容王高招。”
姬鬆微微頷首語速不緩不急:“那你要加快速度了,畢竟使團隻在楚遼停留月餘。”他在“月餘”兩個字上放輕了語調,聽起來頗有些嘲諷的意味。一個月勤學苦練,不知下次比試的時候,頓巴能不能射中七十丈靶子。
頓巴一口氣堵在喉嚨口,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憋了好一陣後,他袖子一甩憤恨道:“走著瞧。”
姬鬆平靜道:“靜候頓巴殿下大駕。”他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殺意。
頓巴剛走,姬鬆指向了麟德殿東邊的一條路:“我們走這邊。”
能出皇宮的不止一個門,一般情況下百官和皇子王孫會從神武門入宮。但是持有親王腰牌的話,也可以從其他的幾個門進出。姬鬆選擇了東華門,雖然會繞一些路,但是比起接下來會被其他的人攔住,他寧願繞路。
事實證明姬鬆的選擇是正確的,向東走了片刻之後,百官喧鬨的聲音就遠去了。兩人這才覺得耳根清淨了下來,一時間顏惜寧的腳步也放緩了一些。
麟德殿往東便是平日裡百官上朝的金鑾殿,此時金鑾殿宮門緊閉有侍衛把守,顏惜寧隻能遠遠看一下:“這就是金鑾殿啊,真氣派。”
姬鬆應了一聲:“是啊。”
顏惜寧瞅了瞅金鑾殿前寬大的廣場:“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們上朝這麼早了。”
姬鬆疑惑抬頭:“嗯?為什麼?”
顏惜寧道:“你看,這麼大地方,連一棵樹都沒有。要是夏天上朝,朝臣非得在廣場上中暑不可。”
姬鬆竟然覺得顏惜寧說得很有道理,笑過之後他還是仔細解釋道:“廣場上若是有樹,萬一又刺客行刺,侍衛們不容易察覺。五更上朝是因為各部領了聖上旨意後才能更好處理政務,若是拖延至辰時巳時,會耽誤很多事情。”
顏惜寧當然知道這個原因,他隻是看到金鑾殿之後一時嘴賤有感而發罷了:“雖說能上朝的都是楚遼翹楚,但是我覺得大家都不容易啊。”讓他每天起得比雞早,他真不樂意。
過了金鑾殿有兩條路可以快速到達東華門,一條是長長的甬道,兩邊都是牆有侍衛把守的那種。還有一條需要穿過一條回廊繞過太醫院。顏惜寧果斷選擇了有回廊的那一條路,宮中的甬道白天走著都壓抑,晚上走甬道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回廊一側臨湖,湖的另一邊便能看到禦花園的一個角。晚風帶著暖意溫柔吹過,顏惜寧這才感覺腦袋中嘈雜的聲音平息了下來,他舒了一口氣:“真佩服陛下。”
姬鬆方才被人灌了幾杯酒水,此時酒意上湧有些微醺。他聲音低沉:“嗯?”
顏惜寧道:“那麼多朝臣,他得記住每個人的名字和職位,每天得上朝聽他們吵吵,換做是我頭都大了。”
隻是散會那一小段路,他的耳邊就像有一千隻鴨子在叫喚,走了這麼久腦子才消停下來。平遠帝每天都得經曆這個場麵,一般人真做不到。
姬鬆噗嗤一聲笑了:“是啊,是很難。”
顏惜寧推著輪椅慢悠悠的走著:“你說,陛下真的能記住所有的朝臣嗎?”
此時一邊傳來了平遠帝的聲音:“記不住。”
顏惜寧一愣,他扭頭看去隻見平遠帝正從回廊外的小道上不緊不慢走來。顏惜寧和姬鬆二人趕緊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平遠帝沒有帶侍衛,他身邊隻有一個楊公公。平遠帝笑吟吟:“免禮,就知道你們小兩口會避開那群人。”
顏惜寧有些窘迫,沒想到他隨意調侃了一句,會被平遠帝聽個正著。好在平遠帝並沒有追究,他解釋道:“年輕時倒是能一個不落記下朝臣的名字,隻是現在年紀大了,記性不行了。不過也沒必要全部都記住,朕需要的是做事的人,做得好朕才會記下他們。”
顏惜寧尷尬的笑了,隻聽平遠帝道:“今天宴會,你們兩做得好。楚遼總算沒丟麵子。”
姬鬆沉聲道:“這是兒臣夫夫分內之事。”
平遠帝笑了,他拍拍姬鬆的肩膀:“走,陪為父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