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晁低頭盯著腳尖：“那幾天，你們學校好幾個高二的學生在附近晃來晃去，每次我一走出去他們就盯著我看……你怎麼知道我被搶了的？”
池久在心裡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對高晁柔聲說：“兩所學校就隔著一條街，有什麼消息都傳得很快。其實我也沒有特意叫人過去，隻是學弟們聽說我弟弟被搶了，主動說要幫忙的。”
高晁揉揉鼻子：“哥你真厲害。”既是學神，也是老大，一堆迷弟迷妹，有什麼事都不用開口就有一票小弟自告奮勇地跳出來解決。
池久：“那你舍得這麼厲害的哥哥離開嗎？”
高晁本想說上大學這麼重要的事，難道還能因為舍不得親人就不去了？隨便選個離家近的，浪費天賦和才能，就為了每個星期能回家吃口飯？
但他猶豫了一下，這話就沒說出口。C大離家可是很遠的，坐飛機都要五六個小時，雖然這點時間也不算什麼，但考慮到價格因素誰也不能每天、每個星期打飛的玩，就是每個月都夠嗆。他們家雖然條件不錯，但也經不起這麼敗家。
更重要的是，高晁想到池久跟自己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心裡有點不踏實。這個世界挺好的，他的大小心願一個個都不可思議地實現了，但畢竟還有刁民這個不穩定因素。
雖然說不上為什麼，但他覺得隻要池久離自己近一點，就有安全感。
池久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回答，又問了一遍：“你就那麼舍得我？”
高晁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舍不得……”
池久摟著他的手緊了緊：“真的？”
高晁：“嗯。但我還是希望你有一個好前途啊，不然爸媽也會失望的。”
池久笑了笑：“你考慮得還真不少。”
“那是，”高晁心不在焉地晃了晃膝蓋，“所以你不要考慮我們舍不舍得的問題啦。”
池久揉了揉高晁的頭，沒再討論這個話題。他很專注地給高晁擦乾頭發，又用吹風機吹乾，好像在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臉上掛著愉悅的微笑，弄得高晁從始至終都恍恍惚惚的。
“統哥，”晚上高晁躺在床上睡不著，“你說池久是什麼意思啊？”
上一次兩人談起池久日後要去哪所大學的時候，高晁本來沒多想什麼，因為在他曾經的人生中池久就是上了C大。可是今天聽了池久模棱兩可的那些話，他的小心臟突然就跟被打了雞血一樣亂跳亂蹦，怎麼都安定不下來。
統哥安慰他：“你也彆多想了，池久可能就是舍不得離開家，舍不得離開每天見麵的弟弟吧。”
高晁：“他有這覺悟？再說一般的兄弟之間都是這麼纏綿嗎？”
統哥：“我也妹有兄弟姐妹，你問我，我說啥？”
高晁陷入沉思：“難道是大姨夫來了，情緒波動大？”
統哥：“……”
連續幾天高晁都偷偷觀察池久，但他哥腦子裡淋的雨好像已經蒸發了，一切又恢複如常，看不出任何不對的地方。
反倒是他自己，這幾天有點不在狀態，給李夢樵講題都講錯了。
小李沉默許久，忍不住說：“真不是選C嗎？”
C？C大？舍不得？高晁清了清腦子，檢查了一下：“哦，還真是選C。可以啊，再過不久你就趕上進度了，不需要我補課了。”
李夢樵不屑地哼了一聲：“那是，以朕的聰明才智，學什麼都是舉一反三。”
高晁伸出手：“皇上您先把學費交了吧。”
李夢樵：“……”
考生們終於迎來高考，池久全程冷靜，全部考完之後淡定地表示發揮正常。既然他這麼說了，那就是一切都沒有問題，全家都特彆放鬆，一起出去玩了一圈。
回來之後高晁開始補一筆沒動的暑假作業，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清楚地意識到，池久要走了，以後不能跟自己天天早晚見麵，一起吃飯，一起上學……
這麼一想，心裡有點空蕩蕩的。
等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後，全家都驚了。池久報考的事全部自己決定，呂春望和池依山一直以為他填報的是C大，結果他報的是T大，隔壁城市的一所大學，坐動車三十分鐘，簡直跟同城沒什麼區彆。
T大比本市大學有名，但跟C大沒法比。夫妻二人忍著各種情緒，跟他們這輩子都摸不透看不懂的大兒子以成人的方式進行了一次交流。
被問到為什麼這麼做的時候，池久表示他已經跟爺爺約好了，畢業之後就進集團，至於大學，走個過程而已，去哪都一樣。
這是池依山最不希望聽到的答案，哪怕是池久說他吃不慣彆的地方的飯菜，他也能接受。
他不是會對孩子大吼大叫扇巴掌的家長，麵對池久令人痛心的冷靜麻木，他隻覺得難受得厲害。
當天晚上他就失蹤了。呂春望半夜起來發現老公不見了，趕緊叫上兒子出去找。
高晁也跟在池久身後一起出門，他偷偷問池久：“哥，你真想去爺爺身邊嗎，這樣老爸會很傷心的。”
池久一臉無辜：“我去給他爸打工，他有什麼可傷心的。”
高晁：“……”他哥還有一個天賦，經常會一句話把人噎死。
這世界好神奇，C大沒有了，許靜也沒有了，但爺爺還是頑固地堅持下來了。雖然高晁因為池依山的原因也有點難受，可心底卻又鬆了一口氣似的輕了很多。
最後他們在人工湖上找到了池依山，大半夜黑漆漆的，他跟個幽靈一樣坐在心愛的橡皮艇上，一臉糾結地釣著魚。
呂春望氣壞了，把老公叫上來之後在他肩上狠狠拍了幾巴掌：“這麼大個人了還玩失蹤，你是射手座的吧！”
池依山辯解說：“我是巨蟹座。”顧家好男人來著。
一家四口回了家，呂春望給石樂誌的老公做完批評教育工作後，又找池久聊了聊。她尊重池久的意願，C大也好T大也罷，隻要是池久自己的選擇就行。
她跟池家老爺子沒有什麼過往糾葛，相對池依山，她要客觀很多。她隻是想問問池久，為什麼要跟老爺子做這個約定，什麼時候做的約定，以及這個約定是約束雙方的，還是單方麵約束池久的。
高晁坐在一邊默默聽著，額頭上都是黑線，這母子倆的談判真的特彆專業，一個是研究馬哲毛概的大學教授，一個是冷血無情的天才少年，誰也彆想糊弄誰。
池久認真地聽完老媽的話，從容地表示這件事他不想說，隻能說爺爺曾經幫過他一個忙，條件就是讓他過去跟著自己。
能讓池久去找人幫忙，求助對象還是老爺子的事，肯定不是小事，而且不是好事。但呂春望知道既然池久不想說，那就算聊上三天三夜也沒用。
這件事到此為止，除了高晁，家裡另外三個人的情緒都不高。池依山整天泡在畫室裡畫畫，呂春望則在思考她兒子這輩子是不是不可能成為一個能夠回應彆人感情的人。至於池久，除了偶爾以應酬的態度跟印滄瀾他們出去玩，基本上都在給高晁補習。
高晁如以前一樣挨著池久聽他講課的時候，幾次都有點走神，想問問池久選擇T大，真的隻是因為跟爺爺做了約定嗎，該不會是因為他們之前的對話吧？
可他又覺得這麼想未免太過自不量力了，那可是池久啊，會因為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幾句話而改變決定和選擇嗎？
退一步說，如果真的是，那他就是讓老爸老媽傷心的罪人了。
思來想去，還是不要問的好。
假期結束後，池久去上學了，雖然池依山的心情依然低落，但還是親自開車把兒子送了過去。等回來之後，池依山的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也不知道父子倆在路上談了什麼。
高晁開始了忙碌的初三生活，這期間發生了一些事，不過除了在圖書館差點被突然倒下來的書架砸到之外，其他都不太嚴重，導致他幾乎分辨不清是意外還是人為。
因為池久去念了大學，家裡給高晁買了一輛嶄新的山地車。高晁也安了個後座，每天放學都帶小李一程，身邊有個人總能安全點。不過他自己騎車沒問題，帶個人就不行，把李夢樵摔了好幾次。
李夢樵忍無可忍：“求你了，讓我走路回家吧，我還想多活幾年。”
高晁衝他wink：“人家想多跟你呆一會兒嗎。”
李夢樵：“勞煩你死一死吧，我對男人不感興趣。”
高晁深情款款地說：“我知道，你喜歡1班的張馨元，不僅給她買零食，還給她零花錢。親愛的李，她愛的隻是你的錢啊，隻有我愛的是你的人。”
李夢樵難受極了，好在就要中考了，等上了不同的高中，就可以擺脫這個冤家了。
池久基本上每個周末都會回家，30分鐘車程，實在是太近太方便了。他回家就會檢查小炒晁的功課，幫他複習知識點準備中考。
在老哥的監督管理下，高晁的成績始終很好，最後以高分考進了老哥曾經奮鬥過的高中。
家裡都很高興，呂春望從地下室裡翻出燒烤架支在院子裡，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吃起了燒烤。老爸老媽都有禮物送給小兒子，一部新款手機，一台筆記本。
池久也有禮物送給不懈努力的弟弟。當高晁從哥哥手裡接過那套五三的時候，流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中考結束之後，隻會更累更辛苦，”池久揉揉他的頭，“要做好思想準備。”
高晁不是天才不是學神連學霸都不是，他有今天的成績都是池久的功勞。但五三這種禮物真的還是算了……
“其實還有一份禮物。”池久說著，拉起高晁的手回到屋裡上樓。
高晁有點緊張，還有什麼禮物？難道除了五三，池久還準備了XXX秘題集、高考必做壓軸題、高中教材完全解讀……
池久進了房間，把燈關上，把窗簾拉嚴，將光線徹底擋住，高晁有點不知所措，說什麼禮物啊，還不能見光的。
池久拉起他的手走到桌邊，下一秒，高晁看到了一個小宇宙。
絢爛迷離的星辰漂浮在深遠無際的宇宙中，而這浩瀚驚人的蒼穹就在他麵前，觸手可及。高晁感到不可思議，伸手摸了摸，說：“這也太美了，是什麼啊？”
池久說這個叫果殼裡的宇宙，名字和靈感取自霍金的一本書。他把燈打開，高晁才看出來，這個小宇宙被“凝固”在一個椰子殼裡，做的實在是太精致太漂亮了。
高晁小心翼翼地捧著觀察，說：“這個一定很貴吧。”
池久：“我做的。”
高晁詫異地看了看他：“花了很久吧。”
池久輕描淡寫地說：“也沒多久。”
從處理椰殼、用顏料厚塗，等待乾透，再製作星空背景，繼續等待乾透，親手製作水晶滴膠、親手繪製底層、塗膠、第二層、塗膠、第三層……到最後的夜光層和繪畫等一係列費時費力的工程，總共花了七天，好像聖經裡，上帝創造世界一樣。
高晁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謝謝哥，這個禮物比五三好一萬倍。”
池久注視著他，眼神比小宇宙還深邃，似乎藏著很多很多東西。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陪著弟弟一起高興。
這個假期，除了池久有時幫著預習一下高中課程，基本就是玩了。高晁度過了愉快的假期，迎來了高一。他特彆喜歡這所高中的校服，以前池久穿的時候他就各種羨慕嫉妒，現在終於可以穿上了，心情賊激動。
在他站在鏡子前打領帶的時候，池久走過來說：“你不是不會打領帶嗎，我幫你。”
高晁怔了一下，想起有段日子自己用係紅領巾的方法給池久係領帶來著，隻好繼續裝不會：“哥你記性真好。”
池久從他身後把雙手伸過來，這姿勢很像是從後麵環抱住他：“跟你有關的事，我當然會記得。”
高晁在鏡子裡看到自己漲紅的臉，兩隻手麻爪了似的沒處擺放。
池久給他係好領帶翻好領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弟弟真帥。”
“那是。”高晁對著鏡子轉了轉，不是很滿意，沒有想象中跟池久可以媲美的英俊。
這時池久補充了一句：“就是有點矮。”
高晁：“我都一米七了！我發育晚！我大器晚成！”
池久被他逗笑，捏捏他的鼻子：“是是是，那你好好發育，我等著看你晚成的大器。”
高晁：“……”人家的大♂器才不要給你看。
報道這一天，高晁進了班級尋找座位，一眼就看到了好基友。他又驚又喜地揮手喊道：“夢夢？！”
李夢樵：“……”誰給我遞把刀，快！
高晁跑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我以為你去了四中！看來你是真舍不得我啊，哈哈哈哈~~~”
李夢樵：“………………”
以李夢樵的成績，的確是沒考上這所高中。但李媽媽很不爽，找了關係拿了錢，死活把他兒子塞進了進來。李夢樵當時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現在他的預感果然成真了，這份孽緣恐怕這輩子都擺脫不掉了。
怪誰呢？隻怪自己當時年少無知，隨口說了一句好兄弟一輩子，自己咒自己，活該。
和好基友愉快的高中生活開始了，但很快高晁感到了一點壓力。池久在這所高中太出名了，沒有一個老師不認識他，沒有一個老師不喜歡他，聽說高晁是池久的弟弟，於是他獲得了全體老師的關注。
動不動就有老師跟他聊天，問他池久現在怎麼樣了，為什麼會選擇T大；跟他說你哥真的太出色了，你也得好好學習啊，不過到最後千萬彆犯傻，不能由著性子隨便報誌願……
由於老師們的格外關注，同學們也很快關注起高晁來。小炒晁瑟瑟發抖，他在曾經的人生裡隻是一個無人在意的小透明，現在簡直是個明星。
好在他還挺爭氣的，入學測驗和期中考試成績都在前十，雖然不是第一吧，但也總算沒有給他哥丟人。
考完之後他迫不及待給池久發短信彙報成績，順便抱怨了一句：當你弟弟可真累啊。
池久的信息很快回了過來：那你想給我當什麼？
高晁把腦門抵在課桌上，盯著手機屏幕發愣。這話啥意思，他還能給池久當啥？思慮一番之後，他給池久回了過去：我想當你的助理，什麼活都不用乾，每個月領薪水就行了的那種。
池久的回複是“：）”，高晁感受到了來自老哥的嗬嗬。
到了下學期，班主任成立了學習互助小組，一幫一的那種，前十名全都有份，高晁的“扶貧”對象叫項野闊，被安排好之後他偷偷問李夢樵哪個是項野闊。
李夢樵：“……都高一下學期了，你還認不全咱們班的同學嗎？”
高晁覺得自己認得挺全，他是壓根對這個名字沒印象。
李夢樵指給他看，就是坐在班級最後，看起來很喪，活似一根竹竿成了精的那位。說起來項野闊也是他們初中的，隻不過不同班。
高晁：“哦，你直接說是大項不就得了。”
李夢樵：“……”感情你都是用外號記人的。
高晁還是第一次仔細看項野闊，看著看著突然一把抓住了小李的胳膊：“臥槽，是他！”
李夢樵被他抓得嚇了一跳：“好好說話，彆嚇人成嗎？”
高晁：“初二那年我不是被搶了嗎，還跟你說有個瘦高個見死不救，就是他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