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過完以後, 就開始入冬了, 張蘭英也特地回了蔣家村一趟, 拿來了甜甜他們的棉襖。
那棉襖是蔣俊傑之前寄回來的紅底綠花綠底紅花的布料改的，雖然有幾分土, 但看著卻十分的喜氣, 再續上厚厚的棉花, 遠遠看上去圓滾滾的一團，非常的可愛。很多老一輩的人就喜歡孩子們的這種打扮，甜甜他們走到哪，都會被塞一手的糖或者乾果。
趙曉麗也穿出了她新做的衣裳, 大紅色的毛線衫, 襯的她格外的精神，不少工人姐妹看了都羨慕不止。
張紅巧暗自撇了撇嘴, 這有什麼的，她也有, 而且還比趙曉麗這個老女人的多。
看著趙曉麗穿著毛衣出去沒有任何的事情，張紅巧也加班加點的把自己那一堆毛線給織成了幾件衣裳，楊乾事一件, 她三件，每天對換著穿。
那毛線都是上好的, 柔軟順滑, 張紅巧穿上了就不舍得脫下來, 長到那麼大, 她都沒有穿過這麼好的衣裳。
隨著氣溫一天天的下降, 很快就到了廠子裡貼出放假通告的日子。
這時候的工人是沒有雙休日的，周末對於他們來說隻是“義務勞動日”，除了國假日能全廠放假讓他們休息一下以外，其他的時間都在辛勤工作。上麵為了犒勞勞累了一年的肥皂廠工人們，在他們完成了所有的指標後，給批了半個月的春假，並且大手一揮，提前開放福利倉庫給大夥派發年貨。
底下歡呼聲一片，很快供應科就帶著人過來清點年貨。
“趙曉麗同誌，趙曉麗同誌！”清點完年貨福利後，供應科科長忙叫了趙曉麗過來。
趙曉麗放下手頭的活，擦了擦手，趕緊跑了去過：“王科長，這是咋了？”
王科長指了指那堆年貨，質問道：“趙曉麗同誌，廠子裡麵給領導們準備的年貨怎麼少了五團毛線？”
趙曉麗看了一眼外邊正和楊乾事嘮嗑閒扯的張紅巧，吭哧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麼來。
王科長順著她的視線看見，一眼就看到了穿著玫粉色的毛線外套的張紅巧，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肯定是這丫頭偷得。
王科長怒氣衝衝的走到張紅巧跟前：“你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
張紅巧抬起頭，有些驚訝：“王科長，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對，就是你。”王科長的語氣很衝，盯著張紅巧那玫粉色外套，眼裡都快冒火了，她為了閨女過年邊相看對象用，特地找了采購科的小李，托他將自己的那兩團毛線給換成玫粉色的，現在好了，全便宜了這個偷子。
“王科長，王科長，要不這件事還是算了吧。”趙曉麗衝上來拉住王科長，勸說道：“這丫頭還是個學徒工，年紀也小，帶她去了派出所這不是毀了人一輩子嗎？要不就讓她賠錢，原諒她一回。”
王科長冷冷一笑：“原諒她？狗改不了吃屎，留著這種禍害在我們工人姐妹中，這是對我們工人階級的一種侮辱，趙曉麗同誌，你可不能心軟，這事不能算了，就得嚴懲！”
張紅巧聽著莫名其妙的，“嚴懲什麼？我又沒乾什麼壞事，憑什麼讓我去派出所？”
王科長臉色一變再變，“你居然還有臉問為什麼讓你派出所，你身上的這件毛線衫還有楊乾事裡邊的這件毛衣是怎麼來的，你心裡沒數嗎？”
張紅巧目瞪口呆，見她提起了這件事，緊張道：“這個是我前段時間從紅旗商場買的，你們不能因為這個就誣陷我。”
她可不能認罪，當著楊乾事的麵，她不能丟這個臉。
“紅旗商場買的？紅旗商場可沒有這種顏色這種材質的毛線，這分明就是廠裡特地從瀘市采購來的兔毛線，你這個小偷，我得帶著你去見廠領導去見派出所，一定要嚴懲你。”王科長的眼神越來越冷，當著她的麵居然還敢狡辯。
“不是，我沒偷。”被王科長揭穿後，張紅巧慌了，轉頭看向趙曉麗：“曉麗姐，你快告訴王科長，我沒偷，這是，這是被老鼠咬了的毛線，沒辦法發給領導們了，隻能作為損耗當做我們倉庫員工的福利。”
趙曉麗一臉的為難：“紅巧啊，你就彆為難我了，這米麵糧油和毛線都放在一起的，哪有老鼠不吃米麵專啃毛線的道理，況且，你這一拿就是五團毛線球，我這也不好交代啊。”
“紅巧，你竟然還會去偷廠裡的物資，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王科長，趙管理員，這件事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感到十分的痛心，沒想到自己朝夕相處的對象居然是這樣的人。現在我就把毛衣還給你們，至於張紅巧同誌，任憑廠裡處置，從今往後，我楊磊和張紅巧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說完，楊乾事脫下了毛衣，縮著身子飛奔離去。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再也賴不掉了，就連唯一的靠山都棄她逃跑了，張紅巧徹底瘋狂了，“王科長，我要舉報，我是偷了廠子裡的毛線沒錯，但是我隻偷了五團，你再查查倉庫裡的東西，肯定還少了兩團紅色毛線，那是趙曉麗同誌偷拿的，她今天穿的毛線衫就是偷來的毛線做的。如果要罰我，我認，不過必須得一同處置我和趙曉麗同誌，不然就是你們就是欺軟怕硬，憑什麼副廠長女兒偷東西不罰，就罰我一個小學徒工。”
趙曉麗大呼冤枉：“哎呦呦！虧我還給你這個丫頭說話呢，沒想到被反咬一口，剛剛王科長清點年貨的時候，點了幾遍了，不多不少就差五團毛線，這會兒你說我偷了廠裡的毛線，那怎麼不見少呢？”
張紅巧梗著脖子道：“反正你身上這件紅毛衣，一定是偷來的毛線做的，我親眼看到你拿的毛線。”
“廠裡那些可是瀘市買來的兔毛線，我身上這件就是從紅旗商場買的普普通通的腈綸線做的，這哪能一樣？不信你們都摸摸。”趙曉麗一邊說著，一邊拉起袖子那塊讓眾人摸摸看。
不用摸，在場的眾人用眼一看就能看出腈綸線和兔毛線的區彆，一個粗糙，一個柔軟。
張紅巧不信邪，衝上去扯著趙曉麗的衣服摸了又摸，最後軟趴趴的伏在地上絕望大哭。
這是個局啊！她完了，她不但會失掉工作，還會吃牢飯。
“曉麗姐，你害我！來，要死咱們一起死。”越想越絕望，張紅巧突然暴起，一把拉住趙曉麗的胳膊，準備一起往牆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