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早安(1 / 2)

標記我一下 Paz 8848 字 3個月前

天還沒亮。

昨天天陰了一天,所以今天天亮得格外晚,六點鐘了,星子還綴在青灰的天空上。

有三四十個年頭了的舊樓房密集地掩藏在天亮前的陰翳裡,白灰牆陳舊得發灰,每家每戶靠近廚房的窗戶淅淅瀝瀝向下淌了幾道油漬似的黃痕,小攤販騎著電動三輪車“轟隆隆”地從樓下經過。

毫無修飾的水泥平樓頂上擱滿了住戶零兒八碎的東西,衣架兒,花盆兒,破爛兒。

樓下沒精打采,清早出來溜鳥的大爺坐在椅子上,無意瞥見樓頂躍過一道影子,從這棟樓直接跳到了那棟樓。

但細細一瞧,又找不見人了。

眼花了?

大爺心想:肯定是眼花了吧,哪有人到另一棟樓上去是從樓頂上跳過去的?嫌命長麼?

江淮從一樓高的逃生梯略了幾個梯擋,直接跳了下來。

出來晨練前他就把滑板放這兒等著了。天有點冷,江淮戴上帽衫的帽子,插兜跳上了滑板。

現在剛剛過六點,等他回去,就得七點多了了。

不過他得坐公交車回去。這兒是西浦區,S市的舊城區,離江淮住的地方隔了十幾公裡遠,坐公交車都得坐將近一個小時。

要不是周末放假,江淮也不來這麼遠。

小路東歪西扭,要窄不窄,要寬不寬。江淮滑著滑板往犄角旮旯裡走。

一塊紅底廣告牌破爛兒似的放在門邊,上麵用黃色宋體印著幾個大字:“無名生煎”。

這是間老倉庫改造出來的生煎鋪子,兼營燒烤,有沒有營業許可還待考量。到了清早,燒烤攤子已經收拾得七七八八了,煎生煎包的大鐵鍋替班,架了出來。

江淮一踩滑板,滑板翹上來到他手裡。

他走過去:“孫叔,打包一份鮮肉一份蝦仁的,再打包半份香乾的和一份甜南瓜粥。”

孫叔是個約莫五十幾的男人,個不高,膚色黝黑,有點駝背。他一看見江淮,就咧開嘴道:“喔唷,稀客啊,都多久沒來啦?”

攤麵露天,江淮隨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沒辦法,住得太遠了。”

“以前不還經常來麼……”孫叔想到什麼,又抬頭,“你們又搬家了?”

“嗯。”

孫叔神色有點複雜,歎了口氣,卻什麼也沒再說,隻鏟出生煎包道:“香乾的是帶給阿財的是吧?”

江淮應了句“是”,孫叔說:“我再給你裝兩個酸菜魚的吧,新出的餡……你帶回去給阿財嘗嘗。”

江淮笑了下:“行,謝了。”

天漸漸亮起來,早起過來買早點的人多了起來。

“無名生煎”開了十好幾年,物美價廉,生意很好。

孫叔遞過來幾個裝得嚴嚴實實的塑料袋,笑道:“小江,有空以後常來啊,幾個月見不著你還怪想你的。”

江淮接過來:“嗯,我儘量吧。”

孫叔笑罵:“你這小子,客套話都不會說麼?路上小心……”

江淮揮揮手。

-

江淮趕在生煎包涼透到餡兒心前到了家。

七點二十三。

但客廳沒人,說明阿財還沒起床。江淮換了鞋,把生煎和粥往餐桌上一放,回房間洗澡去了。

剛剛進浴室,手機響了。

江淮又折了出去。來電顯示“老秦”。

江淮:“喂?”

“兄弟,”那邊說,“你還記得我是誰麼?”

“怎麼不記得?”江淮懶洋洋地單手脫了帽衫。

“哦,”秦予鶴說,“我還以為我已經淪落到了我不主動聯係你,你都忘了我叫什麼名的地步了呢。”

江淮和秦予鶴初中同學,秦予鶴初三出了國。

不過這個暑假才剛剛回來過,也就走了一個多月。江淮也就一個多月沒聯係他。

“忘不了,來電顯示上有。”江淮說。

秦予鶴:“……”

江淮又單手脫了褲子,帶手機進了浴室:“我要洗澡了,有事快說。”

“……我們的感情已經這麼經不起考驗了麼?”

“不說掛了。”

秦予鶴:“……”

他沉默了一秒,進入正題:“彆掛,我就是想問問你還剩幾支抑製劑?”

江淮頓住了腳:“十三支。”

這次秦予鶴沉默了很長時間。

半晌,他問:“江淮,你打完這十三支,還要繼續打下去嗎?”

江淮:“不然呢?”

“你準備打抑製劑打到什麼時候?”

江淮沒有說話。

秦予鶴又問:“你難道想打一輩子?你覺得這可能嗎?”

櫃子上就放著煙盒。

江淮側頭夾著手機,點了支煙:“用不著你管。”

秦予鶴嗓門一下子提上來了:“老子他媽和你是發小,你每個星期都給自己打抑製劑,老子他媽能不管嗎??抑製劑沒有副作用??”

江淮吐了口煙,散漫地問:“初中體測的時候答應我換血樣的是你,後來答應幫我搞這種抑製劑的也是你……怎麼了,反悔了?”

秦予鶴一下子啞火了。

江淮夾著煙道:“沒事,也正常。你要是反悔了,那我以後就不麻煩你了,我換彆的渠道去買……”

秦予鶴吼斷了他:“你閉嘴!你敢換!”

江淮被他這一嗓子吼得差點煙掉腿上。

他說:“老秦,你小點聲。”

秦予鶴又不說話了。

江淮抖了抖煙灰:“其實你也不用擔心,你搞的藥好,沒太有副作用……再說打一輩子抑製劑又怎麼了?”

秦予鶴不回答,江淮自問自答道:“也就是單身一輩子。強者不需要談戀愛。”

秦予鶴明明惱火,聽見後半句,卻又“噗嗤”笑了:“江淮,滾你媽的強者不談戀愛。”